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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23 第4151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巴黎的風衣
人文薈萃 永遠的文學,不老的紀州庵
唐詩解構/登樂遊原

  今日文選

巴黎的風衣
田威寧/聯合報

像是小籠子裡跑滾輪的白老鼠,父親以為只要一直跑一直跑便能跑到世界的盡頭,殊不知籠外的人正在拿他當笑話……

去年夏天,我終於去了巴黎,為終於可以踏著梵谷與畢卡索、蕭邦和德布西的足跡而興奮不已,想也不想地便把令人心酸的存款,加上向朋友借的十萬台幣統統換成了歐元,一圓宿夢。本來晴空萬里的巴黎,在我到的隔天竟颳大風下大雨,氣溫從30度驟降到13度。

發現走在羅浮宮前的自己邊走邊流鼻水後,趕緊衝進路邊的商店買了風衣。回到落腳處,趕緊將濕漉漉的風衣掛起晾乾。米色風衣靜靜地懸在棕黑色衣櫃的把手上,何其眼熟,恍恍惚惚地,一件極其相似的風衣吊在一座大核桃木衣櫃前。

照片中的父親總是一個人,但其實父親喜歡人群。父親享受掌聲,聽眾越多,講話就越精采。他可以在任何時刻任何場合呈現最誠懇的眼神、最熱情的態度、最恰到好處的音量,何時該伸手何時該微微握拳,都能憑本能作出最恰當的反應。父親是天生的舞台型人物。

那天,難得父親房裡沒有女人,父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邀我一起看照片。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巴黎的那幾本。父親的快活姿態不斷地被複製貼上在巴黎鐵塔、凱旋門、聖母院、聖心堂的階梯前……極在意外表的父親在艾菲爾鐵塔前令人意外地首如飛蓬,他說:「巴黎風大。」父親指著正掛在牆上的那件風衣,說:「在巴黎買的。」

這件小事在我記憶的夾縫裡安安靜靜地窩了二十多年,直到去年夏天,我在巴黎買了極其相似的風衣,我突然想起,父親來到巴黎的年紀正和我現在一樣。

看著深了一層顏色的風衣,想到父親在和我現在一樣大時,孩子已經進入青春期了。我無法想像角色對調我該如何自處。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遑論照顧別人?我不知道煮飯時該在大同電鍋的內鍋和外鍋各加幾杯水,學不會縫釦子和燙衣服,不是摔破杯子就是割到手,總是走著走著就突然跌一跤。對於別人的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插手什麼時候又該視而不見。當我對未來充滿困惑,感到人生如此困頓,又怎麼教人欣賞這個世界的風景?成長的課題如此多,但從沒有人教我們如何作答。每個人都只能且戰且走,見招拆招,且從來沒有什麼「頭過身就過」的法門。

而我卻期待父親不管生性多麼不羈,至少能在孩子懂事之後瞬間回頭是岸,我突然發現這對隨興的父親簡直是強人所難到極點!一旦失去了天空,鳥是不可能快樂的,畢竟有了翅膀而不用,未免也太暴殄天物。

在討債公司到家裡的前一刻,父親的第六感前所未有地神準,他毫無預警地帶著兩個孩子逃走,隱姓埋名,躲在東部的小村子當冷凍食品廠的搬運工兼送貨司機,再輾轉逃到台北,改名換姓當個小攤販。身為么子的父親在家人的庇蔭下,從小像是《伊索寓言》裡的蟋蟀,每天只顧著唱歌跳舞,大啖樹果,十分快活,反正天塌下來絕對不會由他去撐。從沒吃過錢的苦頭,卻在前中年期一次補足。父親從暖暖軟軟的溫柔鄉到隨便鋪張墊子和衣便睡,別說西裝和皮衣了,他連個附水果的套餐式便當都買不起。彎腰屈膝睡過一陣子的汽車後座,小站月台刺骨的寒風,廉價旅社隔壁房間傳來的撞擊與喘息聲,和姊姊合吃一碗的名實相副的陽春麵,至今仍隨時可被召喚出來。

從本錢八千元開始的迷你本生意只能維持最最基本的生活,但父親有種頑強的生命力,他只要有了一個圓,就能繼續加上幾道光芒,成了太陽。父親在收攤後會帶我們去吃麻辣火鍋、去貓空喝茶,或是去陽明山吃披薩看夜景;也會帶我們去釣蝦、擲骰子換香腸、逛遍各大夜市和唱KTV。不過父親比較喜歡一個人去唱歌,並把自己的歌聲錄下來,開車時邊放邊哼。無論處在何種景況,父親都不會想到未來,不為自己留底或留退路。他不會為了下周的麵包省下這周的火腿,只要能買乳酪,他就不會只吃白麵包。和父親在一起,彷彿在參加一個營隊,白天還在進行生存遊戲,彷彿生死一線間,晚上卻在BBQ和舉辦營火晚會,不亦樂乎。父親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沒人能捻熄他心中的火炬。相對於其他攤販風聞警察在附近便不顧等待中的客人,推著攤車拔腿就跑;父親總是慢條斯理地做著客人的餐點,銀貨兩訖之後,往往警察已在眼前低著頭開紅單了。在剛開始一天收入不到一千元的日子裡,收到警察取締的四千五百元紅單,仍一臉從容地對嘟著嘴的我說:「錢能解決的都是小事情。」

父親做過許多種工作,絕大多數都如車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不僅是因為容易對眼前的或已知的人事物感到厭煩,最主要的恐怕還是父親不知如何把腳老老實實地踩在地上。他總是只看他想看的那面,他總是面向陽光卻不願意也承認背後便是陰影所在。父親可能是台灣第一位專業規畫親子鄉土遊的旅行社老闆,他帶著一家家親子牽罟、窯、灌蟋蟀、坐牛車、擠牛奶。父親也可能是台灣第一位規畫完整的宜蘭花東賞鯨之旅的人,賞鯨團叫好叫座,便接受建議租了店面,開設自己一竅不通的日本料理店,被提建議的人上下其手。父親由賞鯨賺來的錢又從一條條的魚嘴吐了出去。錢在父親手裡像是會燙手似地,即便如此,他仍不願意向代他處理事務的人詢問相關細節。兩天一夜的行程一人收費兩千元,但光是飯店費用便要價一千八百元。即便在支出多於收入時,父親仍不願意訂次一等的房間或讓全車的人餓著肚子回家。父親擅於建造空中樓閣,但他不懂得捲起袖子拿磚塗水泥;父親擅於畫大餅,但他從來不知道怎麼才切得開吃得到。

長大後的我發現這其實罪不致此,這世界很多人都是這樣,而父親最出類拔萃的只是他永遠學不了乖。

若父親能永保年輕,其實這樣的個性十分迷人──不切實際到一種極致,反而像個藝術家,他有自己的尺規與繩墨,有自己的音階與節拍,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光線,調著自己隨興調出的顏色。若運氣之神永遠搭著父親的肩,父親大概會被視為名士派,要嘛成日清談要嘛放浪形骸;可惜不是,他的夢幻國度很快就被人嗤之以鼻,再也沒有人會帶著崇拜的眼光看著父親,反倒常遭到「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的嘲弄。像是小籠子裡跑滾輪的白老鼠,父親以為只要一直跑一直跑便能跑到世界的盡頭,殊不知籠外的人正在拿他當笑話。

父親沒有進入《世說新語》,反而入了《笑林廣記》。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固然好,但遠遠比不上記取「前車之鑑」來得精刮上算。於是,自認學習力強的我一直努力地背離父親,時時提醒自己別往同樣的路上走。我以為和父親離得越遠,便意味著越接近完善光明的人生,畢竟下坡的相反就是上坡。我努力念書、認真工作,對異性的示好退避三舍,生活得像一條法國麵包──沒有裝飾沒有內餡,但耐嚼又有飽足感。我過著堅毅勵志的人生,兵來即使沒有將可擋,但牙齒被打落也可和著血給硬吞下去。我幾乎是本能性地抗拒華而不實的人,擅於保護自己,不輕易在別人面前流淚,也不輕易妥協。我總將人生的骰子握在手中,僅暗暗猜想若奮力一甩究竟能擲出幾點。

奇怪的是,人人都說我像極了父親──沒有存款,不想未來,活在自己的世界,燃燒自己的靈魂換取沒有人相信的美好。當我聽到此般眾口足以鑠金的評價時,第一時間驚訝到啞口無言。不知道是我走得太遠結果竟然繞了一圈後回到原點?還是眼睛看著前頭,身體卻不自覺向後轉?

去年夏天,我傾盡所有來到了巴黎。我看到了小時候在照片中看到的艾菲爾鐵塔和凱旋門,也同樣漫步在香榭大道和塞納河畔。在還來不及讚嘆巴黎時,突然天色一變,氣溫陡降並下起滂沱大雨。我在萬分狼狽中買了件父親一定會喜歡的風衣。

也許我終究還是踏上了那個宿命般的滾輪。


  人文薈萃

永遠的文學,不老的紀州庵
封德屏/聯合報
紀州庵。

我們何其有幸,一度被荒煙漫草掩沒、走入歷史的「紀州庵」,因聽到文學的召喚而復活了……

這幾天,不間歇的冬雨,打得心頭一陣煩亂。怕冷厭濕倒是其次,而是連綿雨聲,讓我想到去年紀州庵開館前一晚的大雨,那天費心布置裝點高雅的茶館裡,還漏著水呢!還好大家念力集中,心想事成,第二天開幕前,陽光欣然露臉。

一年,好快,又好慢,好長,又好短。紀州庵開館滿一年了。

最近,11月2日,星期五晚上,紀州庵和上海商業銀行合辦的「我的文學夢系列」,席慕蓉來演講。慕蓉姊見到我說,「紀州庵很有名咧!我從淡水來,告訴司機先生說:我要到台北市同安街107號,司機一路按址索驥,看到紀州庵,我說到了,司機先生大聲的說,你說你要到紀州庵就好了,我就不用一直看門牌了!」

怎麼走到今天,真的不敢回顧,許多事情,超過當初的認知及想像。硬體的缺漏,地緣的偏遠,茶館的經營,人事的浮動……事前知道的朋友,十個起碼九個反對我接下「紀州庵」,「《文訊》負擔已經夠重了,何況空間的經營,還包括餐廳茶館,都不是你擅長的!」句句忠言,言猶在耳。其實說得一點也沒錯,但當下的自己,宛如過河卒子,只能向前,回不了頭了。

長期在《文訊》的園地裡耕耘,流灑汗水與淚水,但也充分享受文壇的花團錦簇與豐美果實。從未放棄從企畫、編輯,或是讀者的角度,蒐集、挖掘文學長河中的粒粒珍珠,拭去塵埃,讓他們光華再現;希望「智慧的薪傳,文學的倫理」,對整個文學生態,能發揮一點示範的效果,讓文學不媚俗的永恆價值,有更多深植人心的機會。

然而,台灣自90年代後,文學出版逐漸趨向冷清,2000年後態勢更加明顯,市場上理財保健,美食旅行仍然熱鬧,文學卻漸漸退守。身為文學工作者,我們始終沒有放棄微弱的希望。在許多展演、導覽、演講的文學活動中,我們仍然看到許多信仰文學的靈魂。只是,在資訊爆炸的時代裡,在電子聲光震耳炫目的環境中,我們要如何牽引人們的腳步,讓他們在優質的文學環境中駐足呢?

於是我們大膽的接下了「紀州庵文學森林」營運委託案,迎接生命中另一個嶄新的挑戰。我們知道整個文學環境仍是如此艱辛,但心裡感到踏實的,有所依靠的,正是我們過去近三十年耕耘《文訊》的心得與成果。其中有多年來文學資源、實力的成長與累積,文學環境的觀察與研究,文學人事的親近與體貼。我們將這些經驗,在「紀州庵文學森林」的經營上,一點一滴地努力去運用實踐。

然而,就算有《文訊》的底蘊,我知道我們還欠缺很多。一個開放的藝文空間,不能和可以關起門來加班的《文訊》辦公室相比。我讓同事騎著機車,帶我大街小巷的拜訪社區的朋友、附近中小學、管區警察局,也抽空參加社區的活動;長慶廟不時去上香,對面天后宮更是定期拜拜,每次聽到莆仙同鄉會黃總幹事篤定的說:「媽祖會保佑你們!」心裡就湧上一份溫暖。

經營一個開放空間,常有一些意想不到、急迫繁瑣的事務。因此,紀州庵每位同仁,除了日常工作外,企畫有時要兼行政,行政要兼總務,總務要兼廚房助理……忙起來時幾乎全體總動員,別人的周休二日,正是他們最忙的時候。就因為他們的努力,讓「紀州庵」逐漸走出自己的道路。

「紀州庵」各種大小活動,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熟悉的面孔,活動前提早一點到茶館坐坐,文創書店看看書、翻翻雜誌;門口漂流木長凳上,固定會有人在看書,觸摸咀嚼文學;有陽光的日子,草香鳥啼,可以循著石板路散散步;農曆年前櫻花盛開,這批嬌客的現身,粉紫色的花影,讓翠綠的庭園,霎時繽紛熱鬧起來。

一甲子前,半世紀前,在這個城之南,許多豐富動人的文學風景,早已不斷投射映照,充滿其中。我們何其有幸,一度被荒煙漫草掩沒、走入歷史的「紀州庵」,因聽到文學的召喚而復活了。儘管世事多變,這些曾經駐足的、發生的美好文學事,依然是灌溉滋潤著我們,恆久精采的文學養分。

即使是現在,不遠處有福州街口老字號的《國語日報》,牯嶺街上這幾年努力不懈的南海藝廊,同安街裡更是詩人、作家、藝術家以及出版社臥虎藏龍之處。

同樣不能忘記,緊鄰著的廈門街113巷,讓人想到就安心的爾雅出版社、洪範書店,長久以來就一直穩穩重重的矗立在那裡,還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紀州庵的王文興老師,他們本身就是史詩、傳奇,見證文學不凡的歷史,始終護衛著我們,陪伴著我們。

同安街的老路長巷,依舊蜿蜒曲折,入夜的紀州庵佇立樹影中,依舊一燈寂然。仰望文學的天空,哲人實不遠,典型在眼前,走在這條路上,我的腳步越來越輕盈穩健。


唐詩解構/登樂遊原
洛夫/聯合報
原作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李商隱

解構新作

他靜靜佇立在

夕陽

與黃昏之間

待月待醉待緊握怒拳待冷水澆頭

他心事重重

他揚眉,穿過一層薄霧

踟躕在


與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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