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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13 第4794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蘇偉貞VS.賴香吟四之二
當代小說特區/W(下)
人文薈萃 繆思的星期五/寫故事,為生活留下記號
慢慢讀,詩/但我 並未被你說服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蘇偉貞VS.賴香吟四之二
蘇偉貞/聯合報

【台南斷想之全景幻燈】

蘇偉貞

穿越(以前沒有的)中華路,右手邊空置的營區,是砲兵學校舊址,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在全景幻燈屋會覺得風景畫有一種很強的吸引力,無論從哪一幅畫觀看都無關緊要,……從座位上透過一對小視窗可以看見畫面上塗著淡淡色彩的遠方。……有時候遠方喚起的渴望並非是引向陌生之地,而是一種回家的召喚。──班雅明〈全景幻燈〉

從座位上透過前車窗視辨深夜的小東路一路西向,兩旁店鋪跌進皺褶光影裡,直敞寂靜的地平線拔高陡升油清豔藍天空塗料似的,主幹兩側魚骨般新生巷弄,勾繪著你漫遊欲逆返而行多年後,奇幻手法無縫接軌的回家路線。台南的地理學,我的生活樹狀圖。

感覺這條路像一切正在消失的東西,以2.0影片版方式重新回來,拓寬路面栽植新品種矮鳳凰樹、小葉欖仁,早年唯一路樹條狀幹皮皴裂剝落老木麻黃連夜被剷除,像掃掉滿地成堆的針狀葉,樹的淘汰史,然後依著小葉欖仁樹群,路邊攤開始聚合,開始時只有一家有一搭沒一搭滷味攤,不久加入關東煮攤熱賣後,刈包、臭豆腐、小炒嗅聞而來,最新一攤,燒烤。和其他這城市很多燒烤店一樣,木製日式燒烤車四簷掛著紅燈籠皮上墨粗大字寫著燒烤二字,假扮古裝郊野客棧酒鋪。對我,這店,視窗外望,一個長鏡頭,尤其雨中,不多的四張矮桌塑膠椅,枝杈間交錯牽引的電線吊掛葡萄狀燈泡,零餘光照在城市一角暈染澹澹,下雨的夜晚,水氣漂進炭火裡叱地一聲冒起白煙,畫外音似生意慘淡旁白。聚焦總離不開炭爐時站立專注翻烤雞翅小牛排豬肉起司捲四季豆青椒豆乾竹籤串,時枯坐的高個兒長身玉立白臉男子,有著一頭濃密黑髮,好可惜的分明很好的男主角模樣,卻成了配角。如果可能,我會下車去坐坐,他會抬頭或迎上來,微笑招呼道:「姑姑。」我的2.0版小東路續集。

如果略過這路段,再往前,穿越(以前沒有的)中華路,右手邊空置的營區,是砲兵學校舊址,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父親軍旅生涯最後的單位,也因著砲校我們在這條路底影劇三村安家落戶,砲校在1978年他遷,這塊土地失去了依附能量似一天天歪斜沉默,退往歲月底層,奇怪的是,廢墟反而有了新素材似的圍牆架橋蔓延綻開成垛成垛茸蒙蔚然的九重葛,葉綠花紫濃豔如油畫,山丘般針狀葉還魂。樹種改變了這條馬路的風景,舊作畫面藏在新筆底下,一層一層塗蓋前昔,眼前的這張便有如一張偽畫,但同時往日也被真空封存無法被顯影卻繼續活了下來,不遠的砲校眷舍就是依老形象畫素新編拿回鏡頭權,原地改建以新的面貌回來的影劇三村從平面畫面而立體,樓影幢幢,像正在放映的變形黑白影片,角色老住戶有遷入有過世留給第二代有賣掉產權永遠的離開影三,無論選擇哪種劇情,我們其實都像一次次被時間或某種稱之為現代式強制剝離的樹皮,如今千瘡百孔的被看見。於是,有時候走進新樓座,總能看見某張似曾相識的臉容身影,舊鄰人的摹本,在新情節裡移位,生活不斷滲入有了自己的影像依照自己的意識表演,你總是很相信,有些情節還真寒磣噓唏荒腔走板,你們一起長大的同輩或看著長大的小輩,成材成氣的,或過度曝光失焦的江湖鬼混啃老打牌酗酒度日……集合焊接成一幅幅全景式素描,這個時候,你就會覺得小東路是條長長的視窗,通往記憶庫。而你總知道,宛如巨型幻燈屋的台南東區,緩慢調整焦距,畫面在眼前放映,一遍遍重回出生之地,如是黑暗中。

賴香吟

木麻黃沒有了。天地沒了遮蔽,我們好似又住在一片新土上,可感覺卻更乾燥枯萎,人沒了樹比螞蟻更赤裸……

看偉貞寫小東路以前是木麻黃,勾起兒時所經安和路上也都是木麻黃的記憶。

台南長大的人對木麻黃多少都有印象。有段時期,彷彿到處都是,不過,也在一段時期,木麻黃從市區集體消失了。

我在安南結結實實上完小學,從家裡到學校,整段安和路,那時,種的全是木麻黃。說「種」是說快了,應該是說早就在那裡,我小時候覺得這樹有老氣,不僅因為自己年幼,實在是這樹那麼蕭瑟,樹皮又像老人的手般鬆弛,常常一撕就撕了整片。

土是黃的,溝裡的水是淺的,木麻黃乾乾枯枯的,整個童年空間留在記憶裡因而顯得那麼灰褐,塵與土。木麻黃長得有點像松樹,卻又不如松樹有綠,沾了灰塵看起來甚至有著燒焦感覺。

童年生活不怎麼精采,每天上學放學走路,每棵木麻黃的間距我清清楚楚,沿途拔幾根那細長下垂的樹莖,沿著溝紋一節一節剝下它的齒狀葉,再撿拾幾個小小刺刺的木麻黃毬果,幾乎是我的計時器。

校園裡也多木麻黃。若有時間隨長輩往西行去,更多木麻黃。偶爾出遊去鯤鯓海濱的木麻黃林區,那是童年少數的歡快回憶。莫名所以留了個印象:小學自然課本裡寫著木麻黃有雌雄異株,也有雌雄同株,這種敘述使我感到非常奇妙,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記錯了,彼時鄉土教育空白,我連自己居住之地原是一片潟湖內海都渾然不知,要知木麻黃的來歷與特徵是有點牽強。

我要過很久以後才弄明白,木麻黃是能抗風、耐旱的樹種,更重要的是它耐鹽、耐土壤貧瘠,這是它之所以普遍出現於帶著鹽分之地、由台江內海滄海桑田而成的安南之因。說得更遠些,它亦是外移而來,甚至跟著安南滄桑連動;安南新土大約浮於19世紀後半,移民為爭地而砍除原生海岸樹種,導致後來日治不得不從南洋選來木麻黃廣植海濱,更新了台灣的防風林景觀。

因此,我兒時所見那些木麻黃,搞不好真的有點老了。它們多半已經高出了房舍,身後的田地已減了鹽分而能種稻,它們已習慣人們在它枝幹上懸掛死貓,但又開始接受眼前由農業轉向工業的通勤機車潮所給它們帶來新奇的灰塵。

大約是我上到小學高年級的時候,幾個早上,牛奶還沒來得及喝完,聽見外頭傳來不一樣的聲響,大人們為什麼忽然關心起樹來了?我納悶著出門,放學回來遠遠只覺盡頭天光忽然亮了起來。

木麻黃沒有了。天地沒了遮蔽,我們好似又住在一片新土上,可感覺卻更乾燥枯萎,人沒了樹比螞蟻更赤裸。

撐了一段時日,送來新的樹種:菩提,隔著新的間距,一株一株種下,整條路齊整得像是剛被剪了頭髮的國中生。對比木麻黃這樣滄桑的詞,帶著梵義的菩提顯得很新奇,菩提枝幹白,葉片綠,也確實改變了整條馬路的顏色。

不過,二、三十年過去,安南變了一番面目,人云亦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菩提偈,現況是被屋舍包圍、來往車塵漫天,難求清爽翠綠,更怪的是它們都沒怎麼長高,使我錯覺菩提樹是長不高的樹種,哪知路過台南公園,發現其中枝葉遮天的老樹竟然也是菩提,日前據說才過了一一三歲生日。


當代小說特區/W(下)
黃錦樹/聯合報
不遠處鐵道上,一列南下的舊火車正慢悠悠的經過,每一個車窗都亮著幽黃的燈。你雙手合十,如同在廟裡對著觀音為她祝福……

母親有一台舊針車,慷慨的借給她使用。大概兩個月後,她和母親商議,為自己買了輛半新舊的腳踏車。因為你也快要上學了,父親為你在附近小學裡報了名,那就有多一個人可以接送了。有時她就和母親一道騎單車上街去,有時也帶上你。

但有時純粹載著你到新開的黃土路那一帶逛,除了煙味,你還聞到不同的大樹被鋸開後那汁液悲慘的香氣。你看到樹桐高高的被堆放在路旁,而拖格囉哩(聯結車)載著滿滿一車巨木,揚起陣陣黃土奔騰而去;新闢出的路被輾得深深的轍痕重重疊疊。

經過雨淋日曬,有的轍痕已硬得像石頭,凹處蓄了一汪黃水,你發現裡頭有滿滿的黑色蝌蚪。阿蘭說,那些蝌蚪都來不及變成蛙的,再過幾天就會全部曬成乾了,母蛙做白工呢。「除非遇上雨季,」她望望天邊的雲,「如果常有日頭雨,或許也有救。」

經常,你會看到阿里在河邊的一棵樹下等她。他總是抓了幾隻美麗的鬥魚,或沼澤裡的什麼怪魚,盛在桶裡給你。阿蘭會叫你在樹下等她一下,她和阿里鑽進寮子裡去了,出來時紅著臉,髮際都是汗水。回程時她變得沉默,而你沒完沒了的聊著美麗的魚。但她沒忘了交代你別告訴父母阿里的事。

母親有時會單獨帶著你到蔴坡探訪外婆,一去數日,家裡的工作就交給父親了。阿蘭來了後,有時也帶她一塊去,但有時把她和父親留下顧家。但那回只留下你父親,但三天後,當她們回到家,卻聽說那一屋子馬來人在她們返家的前一天都搬走了。清出的空地猶有縷縷殘煙,但門口的黃色紅色爬山虎都不見了,敞開的門窗像黑黝黝的洞。父親說,會有另一批人來植油棕苗,但他們不住這裡。那些馬來人整批都將到另一處原始林,也許在吉打,也許到婆羅洲,甚至印尼。

你看到阿蘭的臉突然垮了,咬著發抖的唇,眼眶一紅,淚就嘩啦流下來了。

你想起那許多個夜晚,阿里從窗外小心翼翼的爬進來。那時睡房的另一頭早已為她架起另一張床──兩把凳子,鋪上幾片厚木板。一樣圍上蚊帳,但那蚊帳較厚,一放下來幾乎就看不到裡頭的動靜了。況且,兩張床之間隔著花布簾。這都是阿蘭要求的,母親也欣然同意。

阿里來的夜晚,每每窗外有一陣咯咯咯的連續的蛙鳴,接著是壁虎纏鬥時尾巴敲打著板牆,然後是阿蘭小心翼翼的拉開窗栓,阿里兩手一撐就進來了。你總是裝作熟睡。但那些奇怪聲音還是異常清晰的。只是那時你還無法理解,那壓抑成輕輕的嘆息,或偽裝成夢囈的,是青春身體熱烈的歡好之聲。

但更早時如果你仔細聽,其實可以聽到謹慎的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不是直接一腳用力的踩上去。而是兩階段似的,腳底先輕輕接觸落葉,再把身體的重量漸次加上去。多半還會聽到一兩聲狗吠,但不會持續。有時甚至在雨中,你瞥見他把衣服脫在門口──房裡有個單獨對外的門,方便你們男生夜半尿急時直接到門外的樹頭解決──她用大毛巾包裹著他,給他擦乾身體,讓他光溜溜的鑽進她的蚊帳裡。

那掛在柱子上的煤油燈是調得最微小的,微明的燈火勉強把黑暗推離數尺;因此在明暗之間移動的人影就像是在夢裡。雞啼前他必然掀開蚊帳離去,常常你眼睛貼在蚊帳後,清楚看到她依依不捨的穿著薄紗裙子,拉著他又抱又親的,有時在門口猶緊緊的擁吻。阿里總是得再三的把她推開,方得以脫身。

你看到她經常把烏龜阿里翻過去,踩牠的腹甲、踹牠、咒罵牠。

一陣子過去後,阿里來得稀疏了,你聽到阿蘭夜裡在床上翻來覆去。那時阿蘭就會帶著你去找他。有時就是到他住處給他帶些吃的,譬如烤了個小蛋糕,帶上一粒榴槤或尖必辣。或者直接到他工作的林地。漸漸的,工人們都知道了,她一出現他們就會公然取笑阿里。你看到他眉間開始出現嫌惡,不耐煩,甚至會斥罵她。夜裡,你會聽到阿蘭躲在蚊帳後小聲的哭泣。她沒了笑容,好似有著重重心事。你聽到父母在背後小聲的商議著,揣測阿蘭和工人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麼麻煩。母親問你是不是有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你總是搖搖頭。他們直接問她,她也是搖搖頭。但她明顯的胃口不好,甚至常常反胃。他們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蔴坡之行是為了向她介紹一個王老五,母親娘家那邊的親戚。雖然年紀有點大,三十多歲了。但脾氣好,有地有房子有輛小車,很希望有老婆小孩。宣稱不會計較她的過去,也不嫌她年紀小。

但她竟然一口回絕了。嫌他老,嫌他矮,嫌他肥,嫌他醜,嫌他禿頭。

你看到她姿態僵硬的走向那木屋,你悄悄的跟了上去。

你們到那房子邊,只見門窗開著,裡頭東一包西一包的都是垃圾,破爛的衣服、鞋子、空罐頭、枕頭,還有股說不出的酸味。

你們繞著房子外邊走。只見屋旁的灌木都長起來了。木薯有的被拔起來了,但被棄置在那裡,長出的薯還很小根。然後你突然發現那面牆上,一片片木板都用炭畫著奇怪的w狀的圖象。仔細看,雖然是黑白的,但確鑿無疑的,是赤裸的女體,朝看圖者大大的張開雙腿,袒露出私處,那雙腿交接處被炭反覆著墨,以致厚厚的鼓起。阿蘭流著淚用力的推著你離開那裡。

那群馬來人你再也沒見到過。即使見著了,多半也認不得──一如他們之認不得你──你猜想他們多半娶妻生子,買了華麗的房子新車,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畢竟他們都是土地之子。

多年以後,小屋四周的芒果、榴槤、波羅蜜、紅毛丹、山竹──也許是當年那些馬來人連同果皮果殼丟下的種子──都長成濃蔭大樹,而且總是毫不吝惜的結實纍纍,你常到那兒撿果或採果,紅毛丹熟時紅,榴槤波羅蜜芒果都是香。土地的主人很少到訪,但管理油棕園的人有時也會來採收。而番石榴東一棵西一棵的,爛熟的果掉了一地,裂開,有的白有的紅,一股刺鼻黏膩的爛果香──多半是他們拉出來的種子長大的,樹上時時刻刻有鳥鳴叫。窗外還有一棵很老的木瓜樹,樹幹折斷重新長的頂芽顯得不那麼茁壯,而且結的果既少又小了。

木薯的後裔也在野草灌木間掙扎著伸長了瘦而多節的莖。

那空蕩蕩的房子勉強撐持著自己。

那之後曾住進一家印度人,一對夫妻和幾個一樣很黑很瘦的孩子,都很節制的不會靠近你家。你記得那女主人會辛勤的採摘房子周遭的野茄和捲捲的蕨芽。有一天你上學回來,發現他們搬走了,就好像沒來過似的。那之後就沒人住了。

但有一回狗發現裡頭躲了人,父親發現是來自鎮上的臉色發白、說話時嘴唇發抖的華人白粉子,就提著長刀大聲呼喝著把他立即趕走了。

然後屋頂的鐵皮有了破洞,無數個破洞。因此白日總是有光透進去,叢叢野草就從地面長了起來,多的是茅草、芒草、羊齒、牽牛花和小花蔓澤蘭。房裡的木板床也都崩塌了,露出成排鏽蝕的鐵釘頭。

暗處有蝙蝠,蜘蛛沿著門窗結網。有時有眼鏡蛇,四腳蛇。光亮處沙土上有蟻獅誘捕螞蟻的陷阱,凹陷的沙錐;高處有土蜂的窩,一竇竇的,好似是那房子本身長出來的贅瘤。

有大把誤闖的藤蔓貼著牆角繞了一圈又一圈,繞過床底,好似始終找不到出路;一直到房子更其壞朽,有的終於從破牆洞鑽出去了。

園裡的油棕樹不用說是高高的長大了,果實也收割了一回又一回。

多處牆板朽壞脫落了,長年潑雨而長著泛灰的霉,有的還有明顯的燒焦的痕跡。你看到其中一片傾斜木板上的W字,那中央交接處長出一朵鮮豔美麗的紅菇,像一枚巨大的紅色釘子。你知道那叫毒紅菇(沒錯,你原本不知道它叫什麼。是你那對蕈類非常好奇的年幼兒子指著圖鑑告訴你的。那時你已在異鄉多年,憑著記憶畫了幅光影憂傷的水彩畫)。一旁板沿還長著花簇似的黑木耳、白木耳、硬毛栓茵、側耳等,不同世代全擠在一塊。

而阿蘭,馬來人搬走後不久,在與你母親大吵一架後(挺著大肚子的你媽竟罵她姣,唔知羞),就紅著眼眶騎著腳踏車載著舊皮箱走了。從此再也沒有見到她,就好像她從沒來過似的,就好像世間沒有這個人。父母也因此大吵過幾回。那之後你父母確曾認真找過她,但親戚們都沒有她的消息。但有人說,看到一個長相類似的年輕女人提著一口舊皮箱,上了南下新加坡的火車。

腳踏車店的老闆證實說,她把舊腳踏車賣回給他了。

父親說他確有看到那殘破的腳踏車,就擱在店裡一角,後輪扁掉了,只能倚著牆。

她走前用力的抱一抱你,「要用功念書,」她說。她留給你的,除了那撲滿,就是那隻背上寫著Ali的烏龜。牠後來也長得飯碗大、碗公大,背上的字變小,有的部分也漸漸因與世界摩擦而脫落了。A只剩下兩個腳,兩個血紅點;但竟還是完整的,像穿了鞋子,一頭尖一頭扁。

識字以後,你一直期盼收到她的來信,即使是張卡片也好。但你知道她不識字,而你家,沒有地址。

後來你在離家前的那個黃昏,就把烏龜用繩子捆了拖到沼澤邊,一腳踹進水裡放生了。

那時,不遠處鐵道上,一列南下的舊火車正慢悠悠的經過,每一個車窗都亮著幽黃的燈。你雙手合十,如同在廟裡對著觀音為她祝福。

你一直夢到她初到的那晚,像一朵初綻的花持續朝著你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而其他的時光,都像流水般從躺在床上的你身上緩緩流過。

(字母W,字母i) (下)


  人文薈萃

繆思的星期五/寫故事,為生活留下記號
韋瑋 報導/聯合報

這場文學沙龍「很女人」,我們不僅從朗誦者身上看到截然不同典型的生活樣貌,也讀到兩種迥異的女性作家寫作情態。主持人陳義芝精要地點出,封德屏和陳淑瑤,一位是能「有所為」,一位則是「有所不為」。在他眼裡,封德屏主持《文訊》雜誌和紀州庵文學森林,持續舉辦活動,為文學、這個時代而努力,恰若杜甫,如果缺少這樣的人,活在這時代的我們會很「鬱卒」;陳淑瑤可以陶淵明「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比擬,她愛栽培小樹,眷養青苔,獨行於嘈雜之外,專注於留下重要作品。女人的柔與堅韌,我們在今晚細細感受。

封德屏先上場,朗誦的〈時間釀出的文學醇度〉〈勇敢去愛,勇敢衝撞〉〈期待夢幻中的作家作品資料庫〉〈任它斜風細雨,無非有情天地〉等篇摘自《荊棘裡的亮光》,她在此書自序中提到,1984年進入《文訊》,自此可以:「貼近文學,又不離編輯本行。」決定幫她出書的隱地則說:「每期雜誌上的編輯室報告,寫得就像一篇篇好看的散文。」

封德屏用輕柔的語調念誦〈不開花的青春〉,這篇散文寫她母親1949年帶著年幼子女逃難到台灣後,為改善生活,靠著勤奮、聰明,窮盡一切努力打拚的那段歲月;從一個家庭出發,對應到許許多多人共同的歷史記憶;〈爸爸的梅菜扣肉〉,則寫得色香味十足,聽得台下眾人口水直流。

和封德屏以嫻熟的敘事功力為我們描繪出一幅幅人文風景大不同,陳淑瑤寫風、草、衣魚、鉛筆、卡片、花之器、跳舞的雨滴與彩券……她為大家帶來的〈捕風〉〈綠光札記〉,收錄於散文集《花之器》,在自序中她寫道:「一個淒清的冬日在冰涼的街頭,回神看見一群落葉自地上飄回樹梢,瞬間一陣狂喜,整個精神都來了。當然是眼花撩亂,那是一群麻雀,而非落葉。我所寫的無非就是捕捉、呈現落葉飄回樹梢的情景。我以為我有這樣的能力。」女人的眼和筆,著墨於光塵的幽微與迷濛顧盼,細數掩映於心頭的美好小事小物。

長年著力於小說創作的陳淑瑤,也寫散文,這一冊,可是她栽植了七年才終於養成的青脆散文集。她說,寫小說像栽培小樹,寫散文像栽培青苔;可不是瞧不起散文,會這麼形容是因為覺得散文像青苔那麼美。莫內(Claude Monet)手繪風景〈印象:日出〉(Impression: Sunrise),陳淑瑤則是文學界的印象派,筆寫風•景。她用自然的聲線說風談光,風在她筆下開展出各種樣貌,而綠光──日光漫過圍牆,打量翠綠而嶄新的葉片,炫耀油亮,令人驚嘆:「綠光!」──教我們如何用想像、用觀察,為平凡蒼白的日常增添亮彩。

她們,寫。封德屏寫《文訊》編輯台的故事,因為,「這裡、那裡,都是動人的情誼」。對陳淑瑤來說,「如此躍躍欲試,乃因這些東西背後的故事曾帶給我美好的記憶,比如再訪徘徊過的林中小路,沿途有斷斷續續留下的記號。」這正是文學與閱讀對我們的意義。


慢慢讀,詩/但我 並未被你說服
崔舜華/聯合報
總有些時候已經坐下了
卻發覺沒什麼可說的──
筆削了一半,擱在桌沿
像那些忘了名字的橋
像忘了分食的藥

五月午後的爵士名伶
多惱的河流多夢的池塘
門半啟,光無聲,詩腴軟
像一匙蜜在眉上流
愛引人發癢

一低頭傾入青色的窄溪
在自己身邊醒來
像螳螂歇進一朵蘭
像一場善意的雪
正躺入遠遠的舒馬赫

你挾滿山春色而來
但我並未被你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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