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里的生平與時代背景

奈傑爾•懷特里（Nigel Whiteley, 1953-2010）教授，生前任教於英國蘭開斯特大學(Lancaster University) 的當代藝術研究所 （Lancaster Institute for the Contemporary Arts），主要教的是視覺藝術，特別是當代藝術領域。懷特里也曾經在亞洲地區的多所設計相關校系擔任客座教授，包括1991年在中國北京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以及1995年在印度的國家設計學院、印度建築學院與印度技術研究所。懷特里一直專注於改變視覺藝術中價值系統的相關寫作，寫作範圍以「視覺藝術」為主，涵蓋了藝術、建築與設計。他對藝術研究的貢獻是提供我們從歷史的角度，來理解當前的藝術及現時的價值觀。他的第一本書《普普設計》(Pop Design)，闡述普普的藝術及想法在 1960 年代，對製造、圖文及工業設計的影響。

《為社會而設計》（Design For Society）於1993年在英國出版，主要是針對被英國人稱之為「設計師年代」的1980年代，當時設計在產官學界的支持下蓬勃發展，而在社會形成一股設計熱潮。懷特里檢視當時設計對社會的影響，並依此脈絡進而對設計提出批判。透過探討消費者導向設計、綠色設計、責任設計與倫理消費，以及女性觀點等議題，檢視設計對社會的意義，以及對社會意識與價值觀的影響。懷特里撰寫《為社會而設計》一書的動機，來自於對當時坊間所出版的設計相關書籍感到不滿意。因為當時絕大多數的書，都只觸及設計的表象。很少有設計書籍直接著眼於價值觀，討論價值觀與價值系統的關係，並探索價值觀對人類與生態的影響。當今有關永續性、回收，及倫理消費等議題，我們尚且無法適切地提出完整論述，懷特里早在20年前，在《為社會而設計》書中就已經有先見之明而預先主張。

《為社會而設計》在1993年出版後，陸續於1998、2006年再版；2004年發行韓文版，而簡體中文版的版權也在2008年，由大陸的重慶大學出版社取得。當年韓文版發行時，懷特里曾親自飛到南韓參加新書發表會。懷特里表示若繁體中文版出版時，會親自來台灣參加新書發表會。可惜懷特里教授於2010年10月5日因血癌病逝於英國，來台灣的這個心願無法實現。懷特里生病後仍致力於寫作，他過世後利物浦大學在2012年出版他的遺作──《藝術與多元論》（Art and Pluralism）。根據他的同事描述，懷特里是位傑出但十分謙虛、低調的學者。在過世之前，他仍抱病前往位於利物浦的國家博物館藝廊──Lady Lever Art Gallery，去觀賞他最喜歡的幾件大師作品。懷特里不到60歲即離開人世，可說是藝術及設計界的損失。

雖然懷特里書中描述的主要是1980年至1990年，英國的設計發展與當時的社會現象。然而對照台灣的設計發展及現況，除年代差異以外，兩者在發展過程上有若干相似處，值得我們引以為鑑。近年來美國及英國的產品／工業設計工作機會萎縮，而大學畢業生人數卻持續成長，導致工業設計人才供過於求，就業競爭激烈。台灣自1960年代導入工業設計，至今已近半個世紀。政府自1990年代末起大力推廣，並引導企業重視設計，設計產業因而逐漸蓬勃發展。台灣在這幾年因應國內產業對創意設計人才的需求，各大學相繼增設或改名為設計相關學系。然而台灣在少子化的趨勢下，未來有關設計人才的供需是否會步上英美國家的後塵，已引發學者的關注。

懷特里的「為社會而設計」

懷特里強調《為社會而設計》一書並不是反設計，而是反消費主義設計──針對設計在消費主義系統中，作一個嚴格的檢視。設計師的傳統角色多半在於創造吸引人的商品以鼓勵消費，藉以產生更大的經濟效益，為企業增加利潤。然而設計師在協助企業「拚經濟」的同時，也應反思本身在設計時，是否有形無形中為我們的社會及環境帶來任何負面影響與衝擊。懷特里批判企業以利潤及市場為導向的消費主義設計，卻忽略了女性、兒童、身心障礙者、銀髮族、第三世界等弱勢族群的需求。對照現今生活在21世紀的台灣，同樣面臨經濟發展與環保的兩難，以及性別平等的議題，顯示出懷特里所倡導的觀念未受到時空的局限；不僅如此，人類在過去的過度生產與消費，為現今全球在政治、社會、經濟、環境、文化等層面所衍生的種種問題，更凸顯出懷特里的先見之明以及所倡導的核心價值之珍貴。

1996年亞當•理查森 （Adam Richardson）曾發表對《為社會而設計》一書的評論。他認為該書涵蓋的範圍與所論的議題，是設計科系的學生與教育者用以探討後續幾十年設計樣貌、未來工作與生活的理想讀本。截至目前為止，原著在Google scholar搜尋引擎上顯示被引用了273次，可見它對設計領域的影響深遠。

近年來設計在台灣儼然成為一門顯學，各大學紛紛設立設計相關系所。國內出版社也「嗅到」這股設計熱，除了進口更多設計類的外文書籍以外，有些把上述書籍譯為中文，或邀請國內專家學者撰寫有關設計主題書籍加以出版。檢視目前出版的設計類中文書籍，仍以印刷精美、偏重技能應用與視覺感受的工具書居多。縱使國內就讀設計類研究所的人數激增，然而針對設計相關議題的批判及論述的書籍少之又少。本譯注不僅希望提供給就讀設計相關領域的學生，作為啟發其對設計的社會意涵有更深層思考的課內外參考書籍。也期望能提供給從事設計教育的工作者，省思本身的教育價值及教學內涵。進而提供對設計相關領域有所涉獵與興趣的一般讀者，能對設計在社會層面的廣泛影響有所認識與理解。

自21世紀開始，在這十年內我們又再次歷經了能源危機、金融風暴，甚至嚴重的氣候變遷問題，造成了全球性的物資短缺、經濟衰退及氣候異常所造成的災害。此重大考驗的影響至今仍在，因而讓人們開始思索節能減碳的革新改變，反省上個世紀過度的資源浪費及消耗，並驚覺對環境破壞所帶來的毀滅性傷害；正如懷特里主張「目前的情境很適合重新評估，設計師在社會上應扮演的角色與身分」，現在也是我們省思設計與設計師在台灣社會所扮演角色的最佳時機。

我們用盡四季，還是看不懂，大風摩擦古剎的深意
那種有名的沙沙聲，只有孩子們能聽懂

哪怕思考得再多，我們的時代還是拆成了裸體
什麼都在消失啊，只有眼睛裡的星星，別人再也無法奪走

初春了，有生命的東西都該起床了
為什麼河水流得這般倦懶？為什麼霧霾重讓我們變得孤單？
在紙上寫下那些消失的，這比拆掉它們更容易──

寫下古鎮──你聽見了倒塌聲嗎？
寫下愛情──眼前卻只剩性愛的虛無
寫下親人──他們像錨，滿手抓住的只是流沙
寫下學校──那裡正流行一支逃亡曲
寫下土地──卻沒有了種地的農民
寫下傳統──那是雪地上正在融化的一串腳印

那麼，就把拆遷聲當成昆蟲的動人窸窣吧
把瘋長的街道，當作我們的盲腸吧
當它被砂子灌滿，被切除
我們再來欣賞這最美的災難──

我們唯一沒有毀掉的是失敗，我們的時代
如同沉船，已經沉入海底，仍在收集讚美自己的氣泡聲

霓虹燈閃著。警車不嗚咽。爆炸正酣。離開時，請別忘了熄滅機場的燈。

我在旅途上。正如逝去的那些年，以及未來許多年所做的。這事，我的紅色旅行箱明白。

是大提琴憂傷地打扮自己以後才演出〈教父〉嗎？你聽到嗎？接下來是高昂的喇叭，以及那麼古典，那麼古典的恰恰舞節奏。對不？

不，是小喇叭先開始。你辯說。是小喇叭和，鑼！你笑得瞇上眼睛得意地看我。異想天開是你的專長，我最愛的你的專長。如同鳥兒戴著高帽亂飛，在天空拉出簇擁的白花；或者是貓兒或松鼠在草裡廝磨；或者，更或者，那卡車司機怎麼穿了件白雲舞衣？鋼琴來了，卻只有絃樂最了解華爾滋的舞步。

座位。火車座位旁是飛機裡的圓窗板。我推它向上，看見你立在一幅巨大的畫作前，並且湊到我耳邊：這是我最喜歡的畫。你最喜歡的我。我是畫。呼吸的熱氣繾綣著絲絲話語。停歇又響起。我們來不及坐上雲霄飛車。

畫裡有大片的紅裙，一顆顆白葡萄的項鍊珠子在女人的頸上升降，還有頭戴禮帽手杖斜掛手臂的男人。是啊，永遠的男人女人；他們的背後是一片絲絨的神祕黑，是我們的現在與未來。而那黑不過是一丈子的厚膠，努力穿透了，是空蕩蕩的無。

紅色的旅行箱在海上沉浮，像我的希望。我們是小小的人，躺在紅色的旅行箱裡，據說要攜手浪跡天涯。左翻右翻都是你，躺在紅色的旅行箱裡。於是我們驚嚇了浪潮，它們默默，依偎著死去的魚。

我要去你曾走過的每個城市，以及柏林的爵士酒吧，還有日內瓦的藝廊。我帶著紅色旅行箱去你不在的地方找你。沒有人同意。我已買好了票。

城市裡總有溫柔的殺人魔，你是其中的一隻鬼，在大街上笑出深夜，以為人人都會同你一般踢踏舞，以為紅綠燈不是天上的星。而那光，竟然一扭一扭地走開了去。

在零下12度的咖啡廳裡。你說謊的時候，我知道是孩子努力學幽默，那麼辛苦地癡呆。

不許走，愛人！就像我的紅色旅行箱。

多少日子了？紅色旅行箱知道。

雨著。秋涼。我要去你曾去過的每個城市。明白，你不在那裡。

我步出火車站。噓，是吉他主奏的〈教父〉。我怕那聲音跟著。怕那聲音在我髮梢上跳躍。進了對街的咖啡館。我在牆上看見一幕幕的過去，像是一個正在離世的人。看見23年前的我，笑著告訴我，車站上的飛機一點十五分之後才起飛。我必須等。等，一直是我最優美的姿態。我謝過了吧台後面讓我問時間的我，一轉身……

一張影子就釘在18世紀的椅子上。有些灰暗，是吧？那個人坐在你的椅子上，膚色鬍色不再可以分辨。看書。看著夏日玫瑰園你手中的那本詩集。我輕輕地走過去，不帶紅色的旅行箱。我輕輕走，走過許多年的過去與未來，我輕輕走，並且輕輕坐在你面前，良久而不驚動。

你放下書。注視我，顫抖地注視拉著歲月作伴的我。是妳嗎？你問。是妳？

你的眼睛開始慢慢長大。大眼睛看我一直是你忠實的姿態。你輕輕伸起手，輕輕穿過紗簾織起的歲月，到達我的臉頰。為什麼AMADO MIO在空氣裡流浪？粉紅馬丁尼曾許下多少個願望？Storm Large依然敞著她白瓷的背。而我的臉頰上是落地窗外不厭的秋雨，簌簌地流，簌簌地流……

我跟自己討論身為人的問題，越討論越尖，身為人就越來越酸。
人性胖得有點不自然，想要減肥是人性。

陽台

七里香在夜裡寫毛筆，飛白的香，到心不止七里。一旁，楓之嫩葉筆鋒含羞。再一旁，都是一些喊著綠啊、綠啊的草本植物。還有一個大陶缸前屋主留下，我用以插傘，傘歡聚，鬧紅快綠。再就是一個小石磨，將五月磨成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