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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24 第5813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春風化雨專輯1】沈志方/柳先生 二三事
人文薈萃 【剪影】陳幸蕙/愛的魔法
【慢慢讀,詩】詹佳鑫/賭神
隱地/五十年 往事追憶錄

  今日文選

【春風化雨專輯1】沈志方/柳先生 二三事
沈志方 文提供/聯合報
柳叔為19屆林英津所刻藏書章「會心方有得」及閒章「吉祥如意」。
從五分珠、治痛單、百服靈……一直吃到普拿疼,柳先生的腦袋曾是一部台灣頭痛藥發展史兼實驗室!別人是同志、同好、同學、同事,我們師徒是「同病」,不時交換服某種新藥的悲壯心得……

大一時我常在圖書館昏迷。誰想這麼沒出息?悶熱,抓書胡翻亂看,抽風機嗡嗡轉著,轉著,我……就不醒人事了。

有回在閱覽室迷糊,兩位漂亮的外系學姊正細細爭執:「那怎麼辦?多少詩人吶,誰知道是哪朝哪個寫的?」「……要不去古籍室問中文系柳先生?他一定知道!」咚咚咚一陣香風過後,我醒了。誰能讓小女子在背後如此推崇?我就記得三個詞:「古籍室」、「中文系」與「柳先生」,以及屬於新鮮人的半公斤美夢。

大二有「各體文習作」必修課,老師正是柳作梅,柳先生。

學姊好心提醒:「柳叔學問深,口音重,坐前面點比較好。」上課第一天,鐘響後不久,一個頎長瘦削的中年人在A104停步,襯衫領帶背心西褲皮鞋,看得出並不新,當然更不可能是名牌(但那年代這算很正式的穿著),用手比個二,我坐在中央第一個位置用力點頭,哇,柳先生!

然後我就傻了。他講英文?我發誓:前三十秒我真的以為是英文,還是很深奧的英文!……後來茫然中聽到幾個中文詞彙,那……半中半英?──長達四十一年的師生關係,就此喜劇性揭開序幕……

柳先生是湖南湘鄉人,教我們班時五十一歲,正值「秋實碩美」的好時節。他在台並無親人,因口音、個性關係,內斂靦腆,不善與人交往,一腔心血遂全傾在學生身上。除了上課,這心血多半化作校門口「老包飯館」的無數頓客飯。那時學生窮,可骨頭硬;為了顧及學生尊嚴,柳先生找了許多理由(人多了較不易窘迫,飯菜也香,……結果呢每餐一桌人起跳)。有時人潮蜂擁,家境好點的就自動消失,老師也窮啊。後來自己當了老師,才知道這一切有多不容易。(聽說柳先生還為外系學生繳學雜費,我無法求證;但以他的性情,極有可能……)

柳先生自九歲起即有頭痛宿疾,一發作常數日不能飲食排泄,唯僵臥床上奄奄一息。每回助教來教室傳達停課令,眾小子嘩然趕赴單身宿舍探病,聲勢之壯宛如踏青,四坪半斗室驚天動地,柳先生只有繼續頭痛!從五分珠、治痛單、百服靈……一直吃到普拿疼,柳先生的腦袋曾是一部台灣頭痛藥發展史兼實驗室!別人是同志、同好、同學、同事,我們師徒是「同病」,不時交換服某種新藥的悲壯心得。

柳先生善於傾聽年輕學生的各種心事與牢騷,而他的心事卻無人訴說,我想他是寂寞的。孫克寬先生退休赴加拿大依親、蕭繼宗先生轉職黨史會工作後,我想,在學術心境上,他也是寂寞的。──我永遠記得他獨坐斗室床上,一個人打彈珠的畫面!那晚我有事找他抱怨,喊了一聲就推紗門而入,然後,然後就愣住……,然後眼眶就紅了。柳叔叫我坐,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默默陪他坐了一個晚上。

孫克寬先生曾說:「現管中文編目的柳作梅先生,詩文造詣均佳,對明清之際的文學流派,尤其有湛深的研究。所撰的錢牧齋研究諸文,文詞優美而考證精詳,大可與中央圖書館蘇瑩輝先生一較長短……」(56.7.31《大華晚報》,後收入《山居集》)。明清兩代並非中文系顯學,系上從未開過此類課程。我雖曾替柳叔買過〈柳如是別傳〉,影印過趙孟頫書法,偶爾聽他談「同光體」或〈楚辭〉〈文選〉「李商隱詩」等林林總總觀點,整理、裝釘、題寫一落又一落的影印資料,但興趣有別,力實不能及此。柳叔開過許多課,總是任我們隨心喜好,他看重的未必是課業。

舊圖書館的古籍室在二進三樓,柳先生的辦公桌靠著鏤空的花磚擺放,在滿屋線裝書函環繞下,這個角落顯得特別安靜明亮。有回我去找他,柳先生不在,玻璃桌墊微微有些反光,邊角還有些灰塵顆粒,墊上擱著些文具雜物,以及一本書。書上擱著一只玉兔牌紅原子筆,筆套半開,彷彿等主人隨時回來重握,又彷彿柳先生欲說還休的半生心事……

柳先生,柳老師,柳叔──葬於大甲鐵砧山忠靈祠四樓9179靈位。他不僅是我所認識的最後一位傳統文人,更是經師人師的最好範例。行年愈長,我愈難相信什麼;但我相信,在許多許多東海學生的心中,他永遠不朽……

也許有一天,我會對小小孫子說:「以前啊,爺爺認識一個老師,大家都叫他柳叔……」

柳作梅先生,湖南湘鄉人,生於民國12年農曆十二月初四,逝於民國104年3月26日,享年九十有二。

這是79年東海中文系畢業班的特刊。柳叔難得在課堂上如此爽朗開懷,是書中會心處?學生趣事?抑或將卸下行政重擔、決心退休了?請注意他的右手,拇食指岔開懸空支撐,後三指輕握粉筆,筆頭朝前,這是「柳氏粉筆書法中場握筆法」標準式。


  人文薈萃

【剪影】陳幸蕙/愛的魔法
陳幸蕙/聯合報
仲夏,據說,是最宜喝涼湯的季節。
仲夏,據說,是最宜喝涼湯的季節。

於是一位年輕母親,便為她那老是玩得滿頭大汗的兒子,做了這甜菜根湯。

這是極家常的東歐鄉村料理。

把甜菜根切丁燉煮,調和以希臘優格和低脂牛奶,讓華麗濃稠的粉紅湯底出現,再擲入色彩對比的翠蔥、蒔蘿,微撒天然湖鹽、葡萄醋調味,入冰箱冰鎮,一道祛暑生津的愛心涼湯就完成了。

但,那是成人版涼湯。

兒童版涼湯的設計,在特別增添了如「鹹蛋超人」眼睛般的水煮蛋。

─—豐富的營養與憨稚的童趣並陳,哎,母愛的魔法強大無邊!讓不愛喝湯的四歲男孩,總歡天喜地,把這繽紛魔法湯喝得碗底朝天!

愛,是每一個母親的天命。

母愛充盈的廚房,是魔法廚房。

只是,愛的魔法,是否也有失靈的時候呢?

記得一位自稱「有點笨」的母親曾說,她也是愛做綠豆湯給兒子呷涼的人。

一直以來,她以自己「有點笨」的方式愛兒子,但當繭居無業的兒子,向她借錢不成,心懷怨懣後,便與她「再見!再,也不見了」。

若愛,是母親的天命。

承受愛的失望,也是她的天命嗎?

對於如人間蒸發般的兒子,這「有點笨」的母親,只引唐代詩僧拾得的話說,她的作法是:

「忍他、讓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看他如何?」

她相信,親子距離如光年的狀態,終有一日,將被歲月所更新。

……

啊,視線模糊的時刻,魔法湯裡,「鹹蛋超人」般的眼睛,是對我眨了一下嗎?

或許,它真讀懂我心底的嘆息與祈祝了──

願天下母親,愛的魔法,永不失靈!


【慢慢讀,詩】詹佳鑫/賭神
詹佳鑫/聯合報
時間的碗公裡,一粒骰子

匡啷啷迴旋著命運的軌跡

我用僅存的籌碼

押注全宇宙的「我相信」

賭徒們凝神互望

眼裡有同樣的黑洞吸納

挫敗的光。我知道人生是一場

固執的賭局,穿過煙圈我飄然升起

閉眼沉思,像一位不死的賭神──

啊,一張發亮的撲克牌在我指間

翻了又轉,我熟稔花色、術語

暗藏心機的眉峰與唇形;我擅長推演

輸贏的邏輯,深信

賭注的目的乃為了

更大的賭局。我是撲克牌上一朵

染黑的梅花,結出一顆顆顛倒的黑色心臟

(最好的時刻

還沒有到來)

一粒鋼珠跌入輪盤反覆彈撞

用勝利拔高的呼聲隱忍

驕傲的挫傷。這是賭注

賭一局終將歸零的超標分數

小小鋼珠在目光下追趕誓言

躲過謊言的洞

卻逃不出時間的迴圈……

(那可能是最壞的時刻

也還沒到來)

撲克牌抽洗著自己

打亂了預言的順序──我看見

一粒骰子在時間的碗公裡

旋轉、遊戲,重複著光影的舞蹈沒有

目的地,一場只有自己的夢境

眾神的籌碼都是多餘


隱地/五十年 往事追憶錄
隱地/聯合報
自小到大,人都活在「翻過去」的歷史裡。

一旦,「今天」成了「昨天」,所有的事,也就成了「往事」。

「往事」,過去就過去了。我們的生命也是。

寫「年代五書」,只是盡力設法使消失的「昨天」翻回來。

是的,記憶也需傳承。

我沒寫的你來寫,使所有已為人們淡忘的歷史,重新將它翻回來。

歲月如魔,硬是有辦法將一個微笑嬰兒變成老人。老了也就罷了,它還能讓老人日日變,最後變成科學怪人。

我寫,為了翻回來,翻回自己還未成科學怪人前的一切美好。

小小五本書,擺在一起,時間就連了起來,可是長達五十年──五十年裡,台灣發生多少事情,任我們如何設法追憶,如何設法牢記,最後還是會忘記──可這五十年裡,多豐富的往事,我們怎捨得讓它隨風而逝。大歷史,有史家去記,小歷史,要我們一路走過來還有握筆能力的人,每人分擔記下來──我,一個文學出版人,剛好五十年都在這塊土地上走動,在文學園地流連,似乎有義務記下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以及心靈感受的,我盡心盡力地寫了下來,希望對您的記憶有些幫助。希望因此讓整個時代的價值和人生更具意義。

文學、出版……都是人類心靈的美事,人在一日三餐之外,為工作勞力,為家的安定而操心,每個人的生命成長史都備極辛苦,生活磨難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偶爾挪點時間看看小說讀讀詩,接觸音樂、美學和藝術電影,都是很難能可貴而又幸福,像我這樣一個人,剛好一輩子熱愛文學,寫了這麼多和文學有關的文字,希望引起你共鳴。若能由此和文學偶遇,而逛進文學花園,更是人生美事一樁啊!

儘管「事過境遷」,五十年來,許多人不在了,多少事改變了,但「年代五書」裡記載的都是台灣確確實實發生過的,克難年代也好,流金歲月也罷……和如今我們面對的社會氛圍全不一樣了。

但那些已如煙樣、雲樣逝去的──都是我們父兄母姊年代的「往事追憶錄」,值得我們回頭、回頭、再回頭多看一眼!

《回到九○年代》是「年代五書」最後一冊;寫「往事追憶錄」最初始於《回到七○年代》,原只是要記下1972年,編了一本自認對台灣書評界無比重要的《書評書目》雜誌,那是我人生的轉捩點,因此想將前因後果細細記錄,人的記憶不可靠,趁尚未喪失,得趕快寫下來,把民國六十一至六十五(1972─1977)年,所有和《書評書目》有關的點滴一一記載,於是有了《回到七○年代》那本書。

書出版,文友文義兄大為讚嘆,三番兩次撥電話來,認為我也應以同樣手法續寫《回到八○年代》,「啊,文義,」我對他說:「你老兄編過《自立晚報》副刊,台灣文壇各方人馬似乎沒有你不認識的,我正想,《回到八○年代》,就是你該寫的一本書!」

而文義始終認為,這樣的書還是該由我完成,經他如此慫恿,遂展開第二冊《回到五○年代》的書寫。

不寫「八○」,先寫「五○」,當然是因「五○」年代久遠,往事如霧如煙,不快筆疾書,「五○年代」像一張感熱紙,紙上的圖案很快就會褪色甚至完全消失。

「五○」完成,接寫「六○」,等到「八○」出版,身體告訴自己──累了,一枝老筆,一個老身──我已經寫了六十本書,到底還能寫幾本?可以休息了,寫了又如何,還要寫《回到九○年代》嗎?

嘴上說不寫,心卻並不以為然,腦,也在自我打氣,腦對心說,「寫!為什麼不寫?」沒想到──手,立刻配合,其實握筆的手早有困難,但手有所堅持,還是握筆不放,表示自己還行,還有力氣,繼續願為主人效勞。

謝謝我的身體。身體各部分的兄弟,看來顯然一團和氣,總是讓我這個主人高興,我,一個從年少寫到老的書生,於是又快樂上路,不過一季,書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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