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健康生活報】透過醫師及各領域專家,提供生活保健相關知識,引導民眾養成正確的健康生活態度及觀念。 【阿布拉電子報】分享文學性、藝術性與兒童性兼具的兒童繪本,並希望透過繪本和你一起發現孩子的世界。
無法正常瀏覽圖片,請按這裡看說明   無法正常瀏覽內容,請按這裡線上閱讀
新聞  健康  財經  追星  NBA台灣  udn部落格  udnTV  讀書吧  
2017/11/20 第5860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畢飛宇VS. 駱以軍(四之三)閱讀
【慢慢讀,詩】詹澈/獻祭馬智禮
幾米/空氣朋友
馮傑/羊的語
【最短篇】晶晶/學費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畢飛宇VS. 駱以軍(四之三)閱讀
▎畢飛宇、駱以軍/聯合報
我從來沒有把小說看得有多高,更不會把小說家看得有多高。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幹的普普通通的事。這是我力所能及的……

我與閱讀

●畢飛宇

我們這一代的大陸人有幾句話是不能信的,第一,「我酒量小,不能喝。」這話你別信。我們大陸人講究的是「酒品即人品」,你明明能喝,卻不肯喝,這就不是酒量的問題,而是德行上有巨大的瑕疵。如果你很冒失地宣布自己如海的酒量,那就等於宣布自己是耶穌,你在酒席上與道德上都將沒有退路。你唯一的歸屬就是十字架——抵著腦袋,一隻胳膊被張三架著,另一隻胳膊被李四架著。第二句不能信的話是「我讀過很多書」。我們這一代的人趕上「史無前例」了,在那個時候,讀書是可笑的。事實上,我們的生活裡也沒有書。

我記不得是哪一部電影了,文革後期的鄉村題材。它塑造的是一位懶惰的光棍漢。導演是這樣安排的:電影開場了,那個光棍躺在一張草席上,手裡捧著一本連環畫。這是一個經典的畫面,為了塑造好一個反面的角色,「壞人」的姿態只能是閱讀,哪怕是閱讀連環畫。

還是說了吧,我在十歲之前幾乎沒有讀過書。套用張大春兄的說法,識得幾個字。事實上,當一個人在失去閱讀而僅僅是「識得幾個字」的時候,你對你所「識得」的那幾個「字」,其實也無法了解。

有那麼一天,電影隊又來我們村放電影了。電影結束之後,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興致勃勃的,還在討論。我加入了他們的談話,我正確地指出,這部電影的「指揮」是「某某某」。父親很納悶,他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一部電影的音樂指揮如此在意。對我來說,「指揮」就是領導,他的身邊有千軍萬馬,都得歸他管,拍電影也必須是這樣。說到最後,我的父親終於明白了,他告訴我,那個叫「導演」。這讓我很生氣,我很想向上級做一次彙報:一部電影的「指揮」居然要聽「導演」的指揮,這是不可以的。這樣的權力關係非常危險。

1975年,我11歲了,我們家被調到了一個小鎮上,這是我們家家族史上無比輝煌的成就之一。在小鎮上,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座磚瓦結構的平房了,它的門楣上有三個紅色的楷體字:信用社。老實說,對這三個字我不是很滿意。「信」,我懂,可是,一封「信」如何去「用社」?這是狗屁不通的。它陌生,卻也神奇。對一個熱中於思考的孩子來說,「用社」讓我陷入了深思。——怎麼「用」?——「社」在哪裡?

沒有結果的思考會帶來另一個結果,那就是摩拳擦掌。我必須試試。我終於寫好了一封信,向我的母親要了八分錢。我來到了「信用社」,把我的信放在了櫃台上,把我的八分錢放在了櫃台上。我就想看看那只神奇的蘋果將如何砸向我的腦袋。神奇沒有發生。一位大爺看著我,努努嘴,對我說:「去郵局。」

我想我是個聰敏的孩子,剎那間,直覺讓我明白了。——我的母親讓我去買大米,我卻走進了「公共廁所」,我居然還恬不知恥地問:「有人嗎?」

沒人。我的身邊沒人,要不然我會暈過去。

我53歲了,我最不喜歡的三個漢字就是「信用社」。它們是三節棍。它們在我的腦袋上方「嘿嘿哈哈」。一不小心就能夯死我。

——你說,我有什麼資格說閱讀呢?

但是,閱讀,茲事體大。有資格說要說,沒資格說也要說。

我第一次對閱讀產生興趣是我高一的那一年。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古詩詞很好聽。我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我的父親。這位念過私塾的中學老師告訴我,那是當然的,它講究平仄。平仄就是起伏,就是跌宕,就是音樂的節奏。父親說,只要把平仄搞清楚了,古體詩的格律差不多也就搞清楚了。「好聽」的祕密其實就是搞清楚格律。

我想我有了人生的目標。一個鄉下孩子,他有了鴻鵠之志。他要做古人,他想寫唐詩。從那一天起,我把我能找到的唐詩都找了出來,不是為了讀詩,而是按照陰陽上去這個原則去區分每一個字的平仄,然後,逆向推導出古詩詞的「格律」。我有一個本子,除了我,沒有人看得懂,上面布滿了橫和豎,也即是平和仄。一年之後我就要高考了,虧了我的父親沒有發現,如果發現了,我估計,這一次昏過去將會是他。

後來我讀大學了,念的是中文系。在中文系,我在圖書館裡發現了一本書,叫《詩詞格律》。翻開來一看,無盡的悲傷湧向了我的心頭。格律,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我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花上那麼多的心血和那麼多的時間呢?而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父親造成的,因為他禁止我讀文科,我做所有的事情都要偷偷摸摸。——也許,我的父親只需要一個下午就可以把律詩的格律給我講清楚了。這他媽的太冤枉了。

而大學三年級的那一年,記不得緣由了,我突然就迷上了康德。一個中文系的學生迷上康德,這是得了什麼病呢?然而,這個病真實,洶湧,病來如山倒。我把康德的書弄了過來,天天看,沒日沒夜地看。我承認,沒有一頁我是可以讀懂的。可是,我想弄明白。我就讀的是揚州師範學院,沒有哲學系。換句話說,我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幫助我閱讀康德的老師。最終,我把康德放下了。要知道,那一年我22歲。一個22歲的人是多麼地自信,他的狂妄很過分的。22歲的年輕人就是2。他只幹兩件事,一,醉裡挑燈看劍,二,氣吞萬里如虎。然而,只有我知道,最終我認輸了。我承認我的能力達不到。「識字」又有什麼用呢?康德的文字裡到處充斥著「指揮」和「信用社」。這是一次深刻的傷害,帶有相當程度的毀滅性。

然而,當我最終決定寫小說的時候,我敢說,是我的閱讀幫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說實話,我第一想做的是哲學家,閱讀告訴我,我的能力達不到。如果我可以放棄哲學,那麼,我也可以考慮做一個詩人,然而,太多的閱讀折磨讓我同樣放棄了詩。是失敗讓我選擇了小說。我從來沒有把小說看得有多高,更不會把小說家看得有多高。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幹的普普通通的事。這是我力所能及的。

我的父親說得對,閱讀可以讓人聰明,是對的。聰明就是避免力所不及。現如今我寫小說,講小說,也挺好。當然,如果我的能力再好一些,我想我不會幹這個。作為一個小說家,我想說,如果我的小說裡頭可以有一些詩意,可以涉及哪怕一點點的哲學,它所依仗的,依然是我的閱讀。

至福時光

●駱以軍

我這幾年,每年都生場大病,尤其今年,心臟方面出了問題,一直在跑醫院,因此閱讀狀況非常不好。我的老師楊澤規勸我,要讓自己的腦袋停一停,其實這是在台灣,我這輩的幾位認識的創作朋友,這兩年都遇到的,黃錦樹、董啟章、陳雪,還有許多不過五十歲前後的朋友,都生了頗麻煩的病。過去二十年,或三十年,其實非常用功,眼晴在書本、文字上的使用量極大,可能身體的整體使用,失衡了。但我的老師是規勸我,走出我那麼宅的小書房,也不是縮在咖啡館某個角落寫自己的,沒和人說話,沒有生活。其實我這輩,乃至於比我年輕輩的純文學創作者,長期在一個經濟比較艱難的狀況,可能是出版市場較小,過去十多年我又要養家活囗,養成一種像士兵極規律,但其實極繃的閱讀與書寫狀況。我的老師勸我,不要總是朋友若遇見,就是談寫作,應該走進像溫州街、永康街小巷弄的小店裡,任老闆泡壺老茶,天南地北亂聊,高手在民間,人家知道的知識比你們這些讀書人多得多了。

但我好像還是走偏了,還是害羞不敢走進那些店,反而這一年迷上在網路上,Youtube上看,大陸的鑑寶節目。華山論鑑,尋寶走進哪裡哪裡,國寶檔案,大藏家,我覺得超好看的。那些抱著藏品來鑑定的老先生老太太,年輕人,每個都有故事,或是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當年是宮裡太監,傳下來的官窯,或是幫朋友忙借了一筆錢,朋友抵押了一幅吳昌碩的畫。然後不同專家也有戲,當然那個推證真假的戲劇性很像推理劇,有所謂最後的真相,但他們在那判真假的過程,又是層層覆葉的人心,如何戳破對方的幻夢但又托住他不讓他羞辱難堪。

有一陣子我很愛看一個多年前大陸的喜劇《東北一家人》,或是台灣也是幾年前的一檔整人節目叫《真的不一樣》,我的孩子半夜起床上廁所,聽見我獨自一人在書房呵呵呵的笑。要知道我生命在四十三歲以前是不會電腦,我家也沒接電視,我長期應是文字的重度閱讀者。過去兩三年有三本書被我讀到爛了,波拉尼奧的《2666》,《荒野追尋》,索爾貝婁的《洪堡的禮物》,我書包裡每天裝著這三本的其中一本,被我從不同章節反覆細讀,書已像重考五年的重考生的英文字典,整個爛了。我也在網路上免費平台讀《紅樓夢》,《金瓶梅》,《儒林外史》,我的想法是,如果喬哀思在我們這個時代,或曹雪芹在我們這個時代,或波赫士在我們這個時代,他們應該會起心動念想寫寫這個暴漲數百萬倍宇宙的網路景觀吧?他們會用什麼方式來表現人類在其中生存的形式,而比那些網路上的電影,演員,說話的人,胡搞逗鬧的人,記者,告訴你歷史故事的人,轉播球賽的人,評講別人的歌唱或特技的人,更具有「小說意識」的某種展出?那應該不只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大家族興衰故事而已,或是傳統想像的所謂史詩或大河小說而已。

我想,「最初的閱讀」,或將我們帶引至「超出我們所在或所能感知世界好幾倍」的所在。那也是閱讀的至福時光。那像是,大腦還沒灌進太多存檔的電腦硬碟,突然灌進了一張碟片,嘩,整個所有的空間都任本書裡的情節,像水母或海馬在水域中自由漂游。我十七歲時念一家重考班,那在一大樓中遮蔽窗子的密閉大教室裡,有兩百個像我一樣的重考生塞在那極密的桌椅裡,旁邊有家百貨公司,三樓有一個文具攤,有一架也不大的書櫃,每天中午,約一個半小時吧,我就溜去那站著看書,記得當時看了《梵谷傳》和張愛玲的《半生緣》,都是讀著讀著,站在那兒,天旋地轉,如雷灌頂,抬頭看眼前的人們,覺得世界整個在另一種玻璃折光裡了。後來上了陽明山住山裡宿舍,每讀一本書,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福克納的,馬奎斯的,都像蟒蛇吞下一整隻斑馬,要花非常長的時間去消化它,那時真的覺得讀到一本絕頂小說,可能是世間最奢侈的事,它和現在花一整個晚上看了那麼多任意連結的視頻,那麼多知識性帖子,或甚至非常棒的影集,以前那種崇敬和感恩之心,是不一樣的。我很長時光閱讀小說都是用抄寫的,那種感覺,很像窮人家小孩,那麼難得分到一小塊鮮奶油蛋糕,他小口小口細細含著,感受每一小分子的蝕化,終於都吞下去沒有了,還無限懷想的把每一根手指都吮過一遍。

年輕時讀川端的小說就是這種盛大又痛惜的心情,後來快三十歲時,讀到波赫士的小說,也是這種心情,我怎麼可以這樣把它讀完呢?是不是該每個句子刺青在皮膚上才甘願。年紀更大些,在閱讀已經形成激流的狀況,讀到孟若的、瑞蒙.卡佛的、波拉尼奧的、黃錦樹的、童偉格的某些小說迴旋,我還是會有那種閱讀當中想按暫停,想說這樣的描述,我是不是該像偷背高等數學方程式那樣把它背起來?這種閱讀時,神祕的至福時刻,年紀愈大愈難出現了,有陣子我想是否我老花眼了?或是某種憂鬱症?為何我看著書頁,那上面的印刷小字,我不太如從前能專注每個句子,將它們解析翻譯成作家想描述的影像或抽象概念?我開始像一台灌了太多檔案的電腦硬碟,好像再下載東西進去,它跑不太動了。很像有些哥們說每個男人一生的色情配額都是限量的,有人年輕時徵逐聲色,過早就會出現對世情的空枯之感?當然這只是胡說。

這樣混沌的一年,讀到台灣比我年輕一輩的幾本小說,非常驚豔,譬如連明偉的《青蚨子》,黃崇凱的《文藝春秋》,黃以曦的《謎樣場景》,都是非常驚豔的閱讀經驗。

有一次我寫信給您,因為陌生,但又想表達,我寫:「我非常喜歡您的《推手》。」信寄出去才發現寫錯了,追了封短信:「對不起對不起!!!是《推拿》,我寫錯了!」您非常閒適淡然的回信:「沒問題,有太多人把我的《推拿》說成李安導演的《推手》了。」

但我真喜歡《推拿》,我記得是從上海往南京的高鐵,可能是編輯抓了這本書給我,我在那個過渡的移動時空中閱讀,讀到那個最美的盲女孩,在演奏會彈完鋼琴,她看不見自己有多美,但全場的潮水般的掌聲,我當時讀了,竟在列車上掉眼淚。

我想狹窄空間裡,多組人物的近距離格、擋、摸觸、試探與猜忌,說出和原意相反的話,這是最難的。一群盲人,看不見彼此,或又有其中在進行感情膠著或負氣的一對,但又是暴露在所有一室同樣聽音辨位的盲人群裡,這真是難上加難。某部分來說,把《推拿》誤記成《推手》,其實印象底層真是有其柔勁、纏綿的,每一動作的延伸,不論是情、惡意、冤屈、念想,總之厲害的小說家,丟石子下水,它是繼續在水面下延伸,如果水面撒下一片石子,或打水漂,那水面下延伸的命運交織,那真是好看。

下周一《文學相對論》:畢飛宇VS.駱以軍 寫作 敬請期待!


【慢慢讀,詩】詹澈/獻祭馬智禮
詹澈/聯合報
為有漢族血統的卑南族老頭目,台東原住民曾經共認的共主馬智禮120歲冥誕而寫

●一、

我只能以一個漢族後裔的筆來敘說您

像一個不懂打獵的人站在山林旁邊

向著山谷大聲朗誦您的名字,我看見

張開翅膀的山脈都跪下來,斂翅彎腰吻您

像層疊的海浪來到了岸邊,都跪下來吻向大地


曾經在海峽中沉浮的心,最後安駐在群山裡

像千萬隻水牛蹲臥的群山,像凝固的層層黑色海浪

在東海岸山脈與中央山脈的夾縫中

我像一條小溪一樣想要敘說您

馬智禮,上天曾經那樣呼喚您


您就成為馬智禮;和平的使者,勇士中的勇士

台灣海峽曾經呼喚您,黑水溝斷層的記憶

颱風與蜜蜂曾經呼喚您,風暴與家的想念

在死亡的邊緣,聽見愛情與父親的呼喚

命運是那麼難測,意志是那麼堅強

●二、

這歷史前進的潛流,應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讓你帶著童年的記憶渡過黑水溝台灣海峽

用靠近太平洋的海風洗淨身上黃土的風塵

來這個島上的邊陲,蛻盡皮殼

拉著父親漢族的衣袖,擦乾眼淚


母親的音容已經模糊,在逃難的路上

帶著清朝末年持續的腐敗後

又開始胎動的種子的芽點

漂流海上,經過海水鹽漬

而能生根於中央山脈的山林中,存活下來


一個被黃土與沙漠的風塵追逐與驅逐

而轉身面對海洋的漢族後裔

被這島上已生存幾千年的種族收留

在南島語系與東亞大陸語系的縫隙裡

成為卑南族收養的義子,後來的頭目

●三、

那場婚禮決定了你的一生

來自黃土高原與東海岸山脈的血液

像天上的雲雨那樣溶合,父老兄弟姊妹圍著你和她

像群山圍成花環,預示著

那頂串連五十二支雲豹獠牙的冠冕會戴在你頭上


如一棵大樹站在樹林中,你是頭目入贅的女婿

牆壁掛滿山豬山羊山羌的頭骨

在火光中閃閃發亮,那些獠牙

要咬住你靈魂的脖頸,向你挑戰

所有的考驗與測試,在真正的獵場


而真正的戰場也開始了,在卑南溪

上游,在紅葉谷兩側,以及更高更深

深入大武山與大關山的心臟的獵場

遙遠的排灣族,鄰近的魯凱族,更近的

布農族,出草時砍回來的人頭還滴著血

●四、

比人高的大黑熊,聳立在你面前

跑得比馬還快,比老虎更陰沉的雲豹

雪亮的眼睛在樹林深處窺視你

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山豬,頂著半尺長的獠牙

比牛還大的水鹿,鹿角像樹枝叉向天空


牠們都被你的快刀與長矛砍戳,被你的長步槍射穿

雲豹與山豬的獠牙掛滿牆壁

水鹿樹枝一樣的長角如雙手叉舉勝利的圖騰

那十三隻威懾著各族的身長矯捷的雲豹

終於臣服在你的胯下,如一朵朵軟趴的雲朵


用十三隻雲豹的獠牙編織的冠冕

終於戴在你的頭上,勇士中的勇士

族人的認同,妻子的愉悅,敵人的敬畏

使你在那頂冠冕下的思考更廣闊與縝密

仇恨與和平,如何在卑南溪的兩岸取得平衡與化解

●五、

二百年的仇恨,當鋒利的刀砍斷

敵人的脖頸,血像噴泉一樣噴出

仇恨就凝固成岩石上的血塊

成為山體一樣堅固的仇恨

在卑南族與布農族之間,隔溪對峙


幾千年的卑南溪,也無法洗滌這血痕

深入黑頁岩與花崗岩鏽斑的裡層

這血恨來自何處,你的智慧告訴自己

來自人類原始的飢餓,來自生存的意志

來自獵場,從初鹿至鹿野而至深山


這不是中原的逐鹿,這是山林的獵場,是戰場

梅花鹿、水鹿與山豬、山羊與山羌、黑熊與雲豹

是你們戰鬥力的能源,然而牠們

不認識你們,不分你們的種族

你們種族的仇恨是來自於分配的不均,或信仰

●六、

你們種族的敵人,迫於無奈

從中央山脈,被清兵的火炮驅逐

又被日兵以大砲,機關槍和毒氣追逐

向中央山脈至東海岸山脈間流竄,遷徙

在飢餓中,帶著衣不蔽體的妻小父老顛簸跋涉


向你們的獵場逼近,索取

生存最基本的需要,那裡

很難有人道的律法與界線

那時,是對你們的侵犯與威脅

身首隨時會分離,彼此也是獵物


終於,你用你五十二支雲豹獠牙編製的冠冕

用戰勝但勇於謙讓的王道

劃分出種族間合理分配的獵場

化解與布農族二百年的世仇

從此,出草砍人頭的惡習逐漸成為歷史

●七、

新的歷史例如卑南溪在紅葉谷的轉折

在各種族的抗日與被殖民的矛盾鬥爭中(註一)

二戰下的日本終於戰敗,你收繳保管了數百支日軍的槍械

與布農族合作,用來保護光復後不久的二二八事件中

被追打的國民政府長官同僚與婦孺眷屬(註二)


你人道的政治智慧,以此為談判的籌碼

使國民政府軍進入東部沒有開槍殺戮

歷史的長河在此潛流轉折;世界冷戰肅殺

白色恐怖,你帶著厚禮尋訪島內各種族的頭目

是說客,也是和平的使者,種族的守護人


你的一生化解三次仇恨的戰爭與死傷

歷史沒有給你應有的敘述,只是徒具形式的道歉(註三)

你的墳塚在東海岸山脈的泥土裡

埋藏著你漢族的記憶,人性裡的善良本質

生長著各族豐繁的花草,與智慧

●八、

我只能以一個漢族後裔的筆敘說你

與你的後代族人,站在山頂

唱著那新編的美麗的稻穗,它是

新時代的悲情與歡歌,對面山谷

布農族的八部音合唱,圍繞著篝火升高音階(註四)


共享的獵場,同樣的祭物,獻給天神

小米、玉米、地瓜、山蘇、蜂蜜與麻糬

在各種族的豐年祭中擺設,酬謝地神

看那魯凱族的鞦韆盪過了檳榔樹梢

阿美族的舞蹈在拉牽著白浪翻滾的海岸線


排灣族的百步蛇在鬼湖的岸邊停下來

白天與黑夜都靜寂下來,嚴肅傾聽;祖靈與

和平的使者,與你的後裔,以山海齊唱的歌聲

帶我們祈禱,我們不會再心存仇恨

不會,不會再有戰爭

●註一:日本殖民台灣對付原住民反抗的策略是以熟番及生番分化隔離再圍堵,再各個擊破。由於日軍船堅炮利,原住民最後也像漢族一樣投降歸順。最早歸順的為卑南族與阿美族,曾被用來對付布農族,而最後歸順的是在中央山脈裡的布農族。其間發生1930年南投霧社事件,1932年台東大關山事件。1934年下令停止議會設置請願、文化協會、農民組合及政黨活動,準備向中國大陸宣戰。

●註二:馬智禮為台東卑南族頭目,原為漢族,福建人,姓朱。於清朝末年的戰亂中,隨父親朱來盛渡過台灣海峽到台灣。時年四歲。父子流離至台東,被台東卑南族頭目魯豹收為義子,成年後娶頭目女兒為妻。因狩獵等各方面能力優越,為卑南族長老接受而尊為頭目。他先後化解了與布農族近二百年的世仇,化解台灣光復後初期二二八事件國民政府軍在台東的殺戮,化解白色恐怖下原漢間武力的衝突,曾是台東各原住民族頭目認可的共主,獻給他一頂用五十二支雲豹獠牙編成的冠冕。

●註三:執政者於2016年8月1日大張旗鼓的在日據時期遺留下來的總督府建築裡,舉行向台灣原住民道歉儀式。卻遭到原住民「為歷史正義而走」行動發起人馬耀.武道、原民台前台長馬躍.比吼、歌手巴奈與長老等數十人在總督府建築前抗議,他們從南部走了二十多天,七百五十公里,到了現場沒有人接待,沒有一杯水喝,反而遭到肢體壓制。他們說;「我們不要假的轉型正義」,指控道歉是假的,並提出多項訴求;如自治區、調查權、遷走颱風地震頻繁的蘭嶼的核廢料。其對白色恐怖的平反也是刻意逃避。(參閱2016.8.4聯合報)。

●註四:2007年2月,筆者與導演侯孝賢,民歌手胡德夫,與馬智禮的孫子馬來盛(來盛是馬智禮原來漢族的名),與卑南族、布農族的長老、台東後山文化協會與台東社會賢達等,在台東初鹿後山的一塊小空地上(原蔣中正賜給馬智禮而命名的馬智禮山,因無繼承手續而荒廢),舉辦馬智禮一百二十歲冥誕獻祭儀式及228和平祈禱活動。當時就有感寫了此詩,今再整理定稿。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馮傑/羊的語
文/馮傑/聯合報

我五歲時,一眼能分清綿羊和山羊。源於我姥爺教我一個笨法:嘴巴下面留鬍子的是山羊,沒有留鬍子的是綿羊。舉一反三。啟發我後來還知道什麼是「山羊鬍」。在革命文藝裡,山羊鬍屬於壞人的某種道具。

我二十五歲時,別人對我說:羊肉不羶猶如女人不騷。引申到美食裡是吃羊肉必須要羶。我知道山羊肉不羶,綿羊肉羶。後來讀佛經,啟發我吃肉不如吃草。世界卻在弱肉強食。

我三十五歲時,讀到古希臘薩福的詩「晚星帶回了/曙光散布出去的一切,/帶回了綿羊,帶回了山羊,/帶回了牧童回到了母親身邊。」

我五十歲時,讀到《聖經》,裡面有句子「像牧羊人把綿羊與山羊分開一樣,把綿羊放在自己的右邊,山羊放在左邊。」世上有善惡之辨。

在北中原的甲骨文裡,「祥」就是「羊」。

接著說羊。再假設我五百歲時,這一天,我終於脫胎換骨,我讀到了人間有山羊,綿羊,牠們一樣的白色。一座靈山之上都長滿了雪的鬍子。是那樣的一座白山。


【最短篇】晶晶/學費
晶晶/聯合報
今天是清潔打蠟的日子,所以圖書館沒有開放。從上午八點一直忙到下午五點,工作終於完成了。妳從圖書館前門離開,正好有個女大學生經過,她一感受到圖書館的冷氣,開口大罵:「圖書館打蠟,為什麼要開冷氣?你們就這樣浪費我繳的學費,我要向校長投訴你們。」妳聽了很火大,心想:「你們學生在教室上課可以開冷氣,在圖書館睡覺可以開冷氣,我們做清潔打蠟卻不可以開冷氣。你們學生是人,我們就不是嗎?」但妳什麼也沒說,妳不屑和她講話,而且為了替孫子賺學費,妳什麼屈辱都可以忍。


  訊息公告
如何用較少退休金過好生活?
退得早、活得久,就是目前台灣人最大的退休挑戰。當理財能力越強,越可以用較少的退休金過好生活,當你的理財能力越弱,就需要存更多退休金,壓力更大。所以,解決退休問題的重點是理財能力。

讓孩子學到比邏輯推理更重要的同理心
找到犯人時,「雷思瑪雅少年偵探社」可愛富有人性同情的偵探書籍,竟然不是繩之以法、嚴格處罰。而是,找出犯人犯罪的原因、背後隱藏了什麼樣的故事,用幽默關懷弭平、寬容看待。不禁佩服這套書籍作者的智慧,也讓孩子學到比邏輯推理更重要的同理心和高度。

本電子報著作權均屬「聯合線上公司」或授權「聯合線上公司」使用之合法權利人所有,
禁止未經授權轉載或節錄。若對電子報內容有任何疑問或要求轉載授權,請【
聯絡我們】。
  免費電子報 | 著作權聲明 | 隱私權聲明 | 聯絡我們
udnfamily : news | video | money | stars | health | reading | mobile | data | NBA TAIWAN | blog | shopp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