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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4 第5703期
 
精彩內容
 
今日繽紛 馮平/人追狗
李政霖/失樂岩
山姆/近在眼前的星星
 
 
 
今日繽紛
 
馮平/人追狗
文/馮平/聯合報
人追狗。圖/鰻魚EEL

牠奇蹟般地衝了過去

人追狗怎麼追得上?何況這是一隻有獵犬血統的狗!牠叫小黃,黃來自身上毛色;小倒不小,一歲多,長成形了,算中型犬。小黃不是肌肉男,而是身材合度有獵豹一般流線型的英俊少年郎。牠在狗園裡奔蹄,像豹乘著風的高鐵在飛馳,是場上所有的狗望塵莫及的。跑速為牠自己贏得多少驚嘆,多少喝采,多少高光時刻!

小黃是朋友託養的,要顧三個多月,從隆冬一直到仲春。除了飲食洗澡,颳風落雨、冰天雪地下,也要每天帶牠出去散步,拉屎尿。來美國二十年,從來沒有養過狗,只有為忠犬八公流過淚。報載,有狗在主人發生意外時,甚至會打急救電話。狗啊,真是人類好朋友!

但是,這天傍晚,小黃落跑了!割完前院的草,推著割草機到後院時,小黃從欄門乍開的縫隙間,迅雷般,踩踏風火輪奔騰出去。牠的姿態是義無反顧的,像災難片中的逃亡者,像投奔自由的受迫害者,像桀驁不馴、頑皮狂野的壞小子決意浪蕩天涯。

怎麼辦?只能丟下一切,全速去追。怎麼追?即或田徑運動員穿著百萬跑鞋都不一定追得上,況且穿著一雙夾腳拖。但最可怕的不在於彼此實力懸殊,而是小黃一個勁兒往大馬路跑,此時又值下班巔峰時刻,車流密集往來不停。小黃懂得車的危險嗎?(牠懂得江湖險惡嗎?)牠一路瞎跑,以為千山萬水都是牠的了。啊!眼看牠衝向一條馬路□□啊!牠竟然奇蹟般衝過去了。

想想,如果有零點零一秒的失誤,牠被車撞了,或者有車為閃避這突然躥出的「異物」而發生意外,又該怎麼辦?心口慌亂,已經有一切最壞打算,無論是引發車禍的賠償,或是還給友人一罈骨灰甕。

走到這地步,明知追不上還要追,幾乎沒有第二個選項。不能奢望狗自己走回來,只能柔情喚牠;不是說狗貓有個差別,就是貓叫不來,狗叫得來嗎,那麼來吧,來吧。結果狗也不來。狗也欺負善良的人!

回家的路又是一道題

給你甜美不要,那就逼著人強勢。一路追,一路喝命牠:「小黃!小黃!」(平生第一次在美國大街上大喊大叫,不知情者還以為跑來了一個瘋人。)即或這樣,小黃審時度勢,知道牠保有優勢,便也悠哉跑進社區裡去,亂逛亂走,只是見距離拉近了,又一溜煙奔蹄出去。

人生陷入這種窘境,真是苦啊,慘啊。該叫天嗎?該叫地嗎?全身大汗,口乾舌燥,不知這齣戲要如何走入結局?啊!眼看牠又跑向大馬路,難道牠還要衝過去?馬路如虎口,你要當心走,最好不要走,回頭吧,回頭吧□□

幸好牠止步了,見一電線杆,拉開腿尿了幾滴,隨後又跑。馬路兩旁有大樹,亦有民房前後院,小黃邊跑邊聞,不知什麼氣味引牠進入一戶人家後院。天助也!不是所有人家的後院都有柵門,但是這家有。於是二話不說(也來不及徵詢戶主),快快把柵門關上,來個「甕中捉狗」。也因這家的後院不大,捉得並不艱難,很快得手。

被拉住頸環的小黃仍想掙脫,牠露出牙齒看人,那張臉怎麼描繪都不像一隻忠犬,倒像寫著兩個字:欠揍!揍不揍回家再說,但回家的路又是一道題,人高狗低,一手拉著頸環的身體必須彎斜著才能穩定地走。這樣沒走幾分鐘,人就累了。怎麼辦?用抱的吧。

小黃的體重三十五磅,將近十六公斤,可以!至少人是直立的,咬咬牙,可以撐到家。這時有一名長者,聽口音是義大利裔的,他是位好撒瑪利亞人(語出《聖經》,意好心人、樂意對人伸出援手的人)。他見狀,心有不忍,及時送來一根粗麻繩。綁上繩索的小黃,又像一隻家犬了,好像每一根套在狗身上的繩子都有一種魔法,喚醒牠或催眠牠服從於人。

車流旺盛,謹慎過了馬路之後,緩緩回到樺木街。坐在陽台上喝啤酒聊天的鄰居們,見到逃犯被逮捕歸案,統統歡呼起來,拍掌慶賀。是啊必須慶賀,為著有驚無險而慶賀,為著喜劇收場而慶賀,為著生命平安而慶賀。自由誠可貴,平安價更高——至少此時此境,真是這樣的。

阿們!

李政霖/失樂岩
李政霖/聯合報
韌□虎。今日登場/李政霖

從某個角度看,一條溪流有如洄游的賽道,上有各方選手,依能力與需求不同,將各自溯完不同的里程。

韌□虎是義無反顧向上衝刺的那類選手,或說是,向上流亡。自幼苗期進入溪流,一路被湯鯉追食,看著厚唇鯊找到理想的砂礫棲地而慢下腳步,看著禿頭鯊隨著身形茁壯而覓食與安身都左右逢源,於是慢慢捨下鬥志,越過了好幾個跌水階區,周遭環境漸轉幽閉,湯鯉與塘鱧仍不時進逼,牠們只能繼續溯行……

在越過了數個小瀑流之後,身後游獵的大口悉數止步於障礙下,周遭溪床視覺風格由巨型岩塊與裸露的岩盤構成。已熟成泛出藍紅螢光的韌□虎行過一處潭區,樹冠遮擋了大部分天空,只透下點點光斑,為生存焦躁的心緒慢慢沉澱。

來到潭頭,一處陡斜瀑流前,滾滾冷水奔流在一大塊不知是岩盤或岩塊之上,石面覆滿紅藻而呈現殷紅,紅藻上還附生了密度不高但充足的矽藻,岩縫間不時有微小生物來去活動,牠知道,這塊巨岩就是牠的榮耀石。

這是小型溪流的上游,距離海口常不到五公里遠,卻因山丘錯落而人跡罕至,植被也迅速由裸露、草地漸轉為深林──對於需要此類棲地的洄游魚類來說,從下游至上游環境這樣的轉變愈劇烈,所需的路程愈短,就與能早早隔離競爭者與天敵,尋得歸宿完成繁衍的機會就愈大。

上游環境仍是多元,除了傾斜岩盤瀑流下常受韌□虎青睞,流水下切為V形的岩質凹溝,也經常有笑裡藏刀的微笑黃瓜□虎伺機啄食他魚鰭片;平緩處有機質較豐富,是環帶黃瓜□虎喜愛的區域;塊石錯落的流區,則會有避開日本禿頭鯊主群而來此的兔首禿頭鯊,以及較為「上進」的部分日本禿頭鯊邊緣族群。

追求鬱閉環境、特定地形底質而來到上游的生物,所需要的不僅止於自然狀態通常能被妥善保留的水源地,洄游從沿海啟程,整條「賽道」都需要維持暢通。而今新的威脅如壩堰高牆、水中的汙物、被人取盡而間斷的水流,甚至水族業者的頻繁抄網,都可能斬斷美麗的七彩生物們在此的存續。

韌□虎、黃瓜□虎身上的螢光、以及微笑黃瓜□虎古怪的笑,是整條溪流從山入海一路環境品質的最高指標,牠們無疑是最盡職的檢測員,而用以篩檢的工具,乃是自己的生命。

山姆/近在眼前的星星
文/山姆/聯合報
趁沒課,走到學校附近的大型文具店,想挑一瓶紅色墨水改作文用,卻沒有中意的。回學校的路上,尚有一家傳統書局,姑且走進試試。老闆說應該有,一會兒找出一罐,讓我眼睛為之一亮:是我以前常用的派克紅墨水,沒想到這裡還有庫存。

既然有墨水,那會不會也有鋼筆?老闆尷尬地笑,說好久沒有人買鋼筆了,他要找找,囑咐我明天下午再去一趟。

隔天下午,不抱任何希望走進店裡,只見老闆從櫃台下摸出一個不透明塑膠袋,倒出了一堆鋼筆。邊倒邊說,放了這麼久,不知還能不能寫?我差點沒叫出聲,眼前盡是年輕時的回憶,有派克、西華、俾斯麥,還有寫樂。在我求學的年代,鋼筆是畢業時的普遍賀禮,我也是在那時開始,喜歡上手寫的溫度,直到現在。隨著時代的進步,用鋼筆的人愈來愈少,而坊間的主流不是極貴的工藝品,就是廉價的塑膠製品,這些我心目中的好友,不見蹤跡很久很久了。

擔心是否堪用,第一次只挑了三枝,筆尖沒問題,最重要的傳統吸墨器也沒有因時間久遠而彈性疲乏。連續去了那書局好幾次,我眼中的寶是老闆心中的滯銷品,因此根本是不計成本的清倉大拍賣。用鋼筆這麼多年,竟然在這麼近的地方讓我追到寶。

「話題徵文:追星的日子」即將結束,新主題為「我能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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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長350-500字內為佳,e-mail信件主旨註明作者、標題及「投稿我能懂你」字樣,全文貼在信件上,並附word(doc)檔,文檔內依序打上標題、作者名、作品全文,稿寄:benfenmonth@udngroup.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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