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電來我居住的大樓換智慧型電表了。技術人員說未來數據會定期回傳，不再手工抄表，我頓時想起昔日共事抄表的夥伴們，不知是否將因此受到影響。因緣際會和他們相處兩年，從陌生到互信，至今仍令我回味無窮。要快又不能抄錯，只能天未亮出門
軍旅退休不久，在台電委外抄表公司任職總管理員的學長，因缺郊區助理管理員，便拉我上陣。新手學習勤務正漸入佳境之際，忽聞學長因故要離職，公司礙於台電要求，須找有經驗的人接替，我就被推上區處總管抄表勤務。
委外抄表勤務與台電表務課併室辦公，綜整抄表員抄回指數，傳輸後電費單寄住戶，在區處屬重點單位。一瞬間變總管理員，面對陌生抄表勤務、抄表員冷眼互動及住戶電費異常客訴，我只能頂著頭邊學邊做，幸好有本職閱歷豐富、貼心熱誠的表務課承辦員淑津姊，一步步引領我進入狀況。
區處抄表範圍廣泛，抄表員每兩個月輪抄市、郊區（住戶電費單兩個月收乙次）。每月抄表錯誤率低於標準還有獎金，老鳥抄表乾淨俐索幾乎零錯誤，早上抄完表後，尚可逛市場睡個午覺，再到區處繳交抄表成果，令我嘖嘖稱奇。
抄表員不像一般行政工作，短時間就能上手。培訓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其內容一看指數不能錯誤，二能耐暑曝曬與寒風凍手，三要有狗追咬、郊區蜂蛇侵襲心理準備，是考驗細心、耐勞與膽識的工作。計件待遇誘人，但透過就業服務站來電詢問者，得知三條件後再無下文，只好請退輔會推薦，找曾受過「不怕死、不怕難」訓練的榮民，通常會有預期人選出現。確認意願後，跟抄市、郊區一個月，達到穩定抄表、錯誤率低後才能接任。
背上抄表機，帶著封印，新手上路。抄表數量多，要快又不能抄錯，只能天未亮出門，入夜後戴帽燈看表，方能完工。期間不免碰到難抄或找不到的表──早期百業開店，裝潢後才申請裝設電表，其位置前後左右牆都有可能；還有郊區工廠電表被阻蓋，田間抽水電表只有地號沒地址等，若現場沒註記，找一顆表幾毛錢不符效益，回報管理員找台電提供位置，到現場費了番功夫找到後，才明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那麼貼切。身為管理員，常要為新手加油打氣，深怕隔天一早群組出現「抱歉，我不適合」或「身心難以負荷」……
防中暑、防低溫，還要防狗防蜂防蛇
考量抄表員人身安全，課長及我在講習總會強調夏日曝曬需防中暑、低溫寒風勿感冒，找表要防狗追及郊區蜂蛇侵襲等。不過仍有抄表員為求抄表順利，跟住戶跋感情，卻冷不防被大嬸手上抱的狗咬一口，打破傷風針後再戰。亦曾有郊區抄表員碰上一位精神異常的大哥，從背後亂棒將他打到皮開肉綻，經路人通報119送醫，驚動表務課長至醫院關心傷勢（以及後續抄表能力）。
管理員工作最大挑戰是住戶電費異常客訴。電費異常原因有三，一是人為因素，二是電器如冷氣、冰箱、冷凍櫃，因老舊產生漏電，三為抄表員抄錯。電表內有五組如鐘表指針，由右至左為個、十、百、千、萬，抄錯百位內異常不多，住戶會打1911反映；若抄錯千或萬巨額電費，住戶不是親臨區處，就是來電破口大罵。
我依客訴內容到現場查看電表，若是抄錯更正即可，若是電器老舊，往往會被不明所以的住戶臭罵一頓，這時還得誠心建議找有執照的水電做檢測，以免繼續漏電。至於人為因素，則多為住戶檢查後自認沒漏電，繼續客訴，這時就得發揮柯南精神，暗中查訪。有一回發現白天該戶電表轉盤速度飛快，敲門方知屋主兒子每天揪友在家開冷氣打麻將，屋主未同住以致蒙在鼓裡。另也遇過疑似有被害妄想症的阿婆，幾度懷疑鄰居偷她家的電。總之，一回生兩回熟，建立交情、常電話關心，才能減少客訴。
多數抄表員資歷深、經驗豐，對抄表勤務有自己看法與堅持，所以我特別針對他們難抄無法克服如野外電表遭樹叢長草包覆、工廠電表下方有惡犬或蜂蛇長駐，以及住戶長期不在、電表鎖在屋內等，會辦台電技術單位逐一排除，以服務代替管理。此外，婚喪與開會餐飲需要，月薪會扣繳公費，只要有支用，群組就會出現質疑與意見。為求公允，在講習會議上，我律定支用項目與標準舉手表決，會後使用有依可循，定期公布使用明細，公開透明獲得大家認同。
兩年後，公司沒有競標退場，由於累積不少公費，我均分所有抄表員，這個創舉獲得大家讚嘆。而服務期間與台電各處室良性互動，亦令我離職時獲得熱烈歡送。
寫作本文時去電淑津姊，得知新舊表更換驗證期間尚不影響抄表工作，聞此寬心不少。回想兩年抄表管理員經歷，精采且獲益良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