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冷戰到底有多冷?人民眼中的冷戰世界》
內容簡介:不是戰場,卻是每個人心裡的戰爭!冷戰不是兩強之間的對抗,而是千萬人共同建構的戰後圖像。從美國、中國、臺灣到日本與歐洲,本書帶你走進一段「被相信」的歷史現實。
▍我們以為冷戰是美蘇的棋局,其實是無數人共同建構的世界秩序
這不是一部描寫領袖決策或軍事衝突的國際關係史,而是一場跨越國界、深入日常的「集體建構」。
書中詳細分析各地人民如何在媒體、教育、社會運動與流言中,被迫選邊站、製造敵人、扮演忠誠的「冷戰公民」。從家中到學校,從社區舉報到自我審查,冷戰不只是國與國之間的對抗,更是一場深入人心與生活的規訓。在這裡,「冷戰」不是由上而下的指令,而是透過無數草根階層的參與及選擇,逐步構築出的現實。這是一場沒有硝煙、卻深入人心的社會動員——由信仰、恐懼與選擇共同構築的冷戰世界。
▍一場遠方的戰爭,意外改寫臺灣命運
1950年,一場爆發在朝鮮半島的戰爭,點燃了臺灣歷史的轉折點。
原本被美國冷落、幾乎放棄的孤島,因韓戰爆發而成為冷戰前線。
美軍第七艦隊開進臺海,國民政府獲得喘息機會,美援源源而來,臺灣就此踏上另一條歷史軌跡。
政權穩定,美援接踵而至,島上也隨之進入長期戒嚴、全面動員與白色恐怖的年代。國家強化敵我邊界,人民則陷入彼此監控與噤聲的體制之中。
這不僅是一段歷史記憶,更是理解今日社會氛圍與集體心理的關鍵時刻。
「所有政治──即便是全球政治,實際上都是在地的。」美國前眾議院議長歐尼爾(Thomas P. O'Neill)
我們以為冷戰是美蘇兩大陣營的對奕,其實它是一場無數人參與其中的全球社會動員。本書從「人民」的角度重新描繪冷戰,從1945年二戰結束後的美國、中國、臺灣、日本、韓國、菲律賓出發,揭示冷戰如何滲透進人們的家庭、學校、社區與生活。冷戰不是抽象名詞,而是透過恐懼、信仰與選擇所構築的「想像現實」。它不只是發生在領袖之間的博弈,更是一場日常生活中的戰爭──從言論審查到社區舉報,從國家機器到家庭監控,每個人都被捲入這場無形的規訓。這不是兩強對峙的故事,而是千萬人以信念與恐懼,在動盪的世界中,親手建構出的戰後現實。
作者益田肇以全球史與社會史視角,詳細剖析韓戰如何催化這場全球動員,進而帶來赤色清洗、白色恐怖、麥卡錫主義與各地社會整肅行動。作者發現關鍵在於,經歷過二次世界大戰的國家,比起對於「冷戰」的恐懼,當時人們更在乎的是恢復安穩的生活。不論是美國的麥卡錫主義、日本的赤色清洗、中國鎮壓反革命分子,甚至是臺灣的白色恐怖,都是假借「對抗共產主義」之名,行「排除社會異議」之實,藉此達到所求的內部穩定。一個存在於社會大眾「想像中」的冷戰框架就在這樣的脈絡下成形。
益田肇指出,人民並非冷戰的旁觀者,而是積極參與、深受影響的行動者──正是他們集體建構了我們今日理解的冷戰世界。
本書原版自哈佛大學出版社發行以來,便在全球引發熱烈回響。繁體中文版譯自作者大幅增修與重新架構後的日文版本,內容更勝英文版。本書共由十章組成,並依大致主題共分為三部。
第一部「互相影響的世界」:聚焦於1945至1950年,第二章聚焦於1950年6至7月,全球各地如何看待韓戰爆發的消息,以及這個消息如何引發了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恐懼、如何使冷戰相關的言論變得更加現實。
第二部「社會的時代」:包含了第三至第六章,關注1950年夏天至1951年初,約六個月的這段時期。詳細探討美中之間最終導致決定參與韓戰的決策過程,揭示市井小民如何參與政治和歷史的形成。第三和第四章分別深入探討了華盛頓和北京有關參與韓戰的決策過程,但重點在於,無論華盛頓或北京,促使其參戰的決定因素,更多是著重於大眾情緒和國內政治動向的「印象政治學」。
第三部「同時性的世界」:包含第七至第十章,主要處理的時間是1950年秋天至1952年前後。透過揭示出世界各地同時發生的社會清洗風暴,從而分析韓戰期間曝露的社會分歧和摩擦,是如何被「解決」的。其中包括美國的麥卡錫主義(第七章)、英國的對勞工運動的打壓和日本的赤色清洗(第八章)、中國的「鎮壓反革命運動」(第九章),以及臺灣的「白色恐怖」和菲律賓對「非菲律賓活動」的鎮壓(第十章)。
作者介紹:益田肇 ,出生於大阪,畢業於立命館大學國際關係學部。曾任職於報社,之後赴美發展,擔任高中日語教師。隨後進入西北學院(Northwest College)取得副學士學位,並於羅格斯大學(Rutgers University)取得學士學位,在康乃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完成博士學位。現任新加坡國立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專長領域為東亞近現代史、美國外交史,以及具全球視野的社會史研究。
搶先試閱:〈冷戰邏輯與性別爭議〉
另一場透過運用冷戰邏輯成功遏制的社會戰爭,即是對性別爭議、對那些不符合傳統男性或女性形象的群體進行的社會清洗。首當其衝的是同性戀者。二戰期間的全國性「出櫃經驗」(coming-out experi-ence),使得他們在戰後美國社會中愈來愈顯眼,進而動搖了傳統的性別規範。在戰爭時期到戰後初期,對這些所謂「性倒錯者」的騷擾和攻擊當然都是存在的;但在韓戰期間,其數量和性質都有明顯的變化。舉例來說,一九四七年至一九五○年初,聯邦政府文職部門解僱「性倒錯者」的數量平均為每個月五起,但韓戰爆發後,一九五○年下半年其數量突然成長了十二倍,達到每月近六十起。
同時排擠「性倒錯」的邏輯也跟著改變了。在此之前,攻擊「性倒錯」的邏輯單純只是因為他們會吸引更多的同類,也就是現代所說的「仇恨」(hate),一種偏見及無由來的厭惡。47 然而隨著韓戰的發展,又增加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新理由:「(這些人)有國家安全風險」。他們的邏輯是聲稱同性戀者由於「性向異常」所以「抗壓力低」,意思是如果共產黨威脅要曝露他們的祕密(其性向),同性戀者就可能洩漏機密資訊。最終,根據一份在韓戰時期進行的「關於同性戀指控的調查」,導致國務院等聯邦機構有八百多人被解僱。由此看來,一旦加入「國家安全隱憂」這看似合理的邏輯,在戰後美國社會中日益加劇的性別問題戰爭便被有效地遏制了。在有關性別規範的社會戰爭,還有另一場範圍更大的鎮壓和清洗,也就是針對女性的部分,特別是在一九三○年代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快速增加的職業母親。戰前和戰時確實已經有許多女性走出家門找到工作,這已經形成了對傳統規範的挑戰。但到了戰後,卻引發了更直接的衝突。首先是男女之間在日常生活中的關係緊張,再來則是職業婦女與信奉傳統的母親和家庭主婦,這種傳統形象的另一群女性之間的對立。
這些衝突的種子無所不在,從職場、家庭到社區,許多職業婦女開始意識到職場上女性的數量增加,並不代表她們得償所願。貝蒂·德·羅沙塔(Betty de Losada)是一位舊金山的代表性勞工運動家,根據她的回憶,職業婦女往往被認為是「專櫃商品」,像是用來裝飾公司門面的展示品,或是被期待她們是能夠表達「女性觀點」的「女性」。羅沙塔曾親身經歷,當女性試圖與男性爭論時,男性大多會莫名地情緒化,並刻意刁難。
儘管如此,這些挫折以及戰後出現的大規模女性解僱,並沒有澆熄她們想要提高自身社會地位的熱情,反倒為他們的女權運動注入了更多活力。例如,一九四六年一群左派女性成立了美國婦女大會(Congress of American Women),這是一個旨在促進男女平等和社會改革的傘狀組織。在成立之初,該大會發表了以下宣言:「直到美國婦女能夠在沒有性別歧視的情況下,充分發展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的那一天……我們為爭取女性解放而進行的長期抗戰,必將永無止盡。」
這份宣言鼓舞了許多因經歷戰爭,而變得更有勇氣的女性及女性主義者。但同時也激怒了許多人,因為他們認為這些活動是對現有性別關係的「威脅」,因此戰後時期的女性,特別是在外工作的母親,當戰爭一結束,她們面臨到了嚴厲的批評。人們時常強調,她們的工作本來是屬於男人的,女性真正的幸福就是婚姻和養育子女、所謂的「好母親」只會在家庭之中尋求自我實現。
隨著韓戰的發展,以及隨著韓戰迅速推廣民防計畫,像這種針對職業母親和女性主義者的反彈愈演愈烈。某部在戰爭熱潮中製作的宣傳片,便巧妙地反映了這些社會的強烈反彈。這部短片自豪地告訴觀眾,冷戰時期的民防計畫是美國的優良傳統。「當印第安人襲擊時,男人負責管理柵欄,女人負責給步槍上膛,年長的孩子們則負責照顧小孩」。也就是說,民防計畫與西部片的價值觀有重疊之處。
其中的重點在於,「團體中的每個成員都要完成自己肩負的任務,以共同保衛社區」。也就是說,在「家庭」這個團體中的工作分配,是男性在外戰鬥、女性保護家庭並支援男性、孩子聽從父母指示。這部政治宣傳影片所營造出的「家庭」的概念,是將特定的社會角色分配給父親、母親和子女,彷彿這些角色是既定的,以此阻止每個人去跨越這些角色界線。
事實上,這種「傳統美國家庭」的形象並沒有基於任何歷史事實,而是一九五○年代才發明出來的,是正好符合所謂「被發明的傳統」的案例。然而即使這種印象沒有實質的證據,卻依然非常有力。當這種印象被發明出來,並開始廣泛傳播後,它反而制約了人們的思想和行為,使人們遵循這些印象。這種強調不同性別角色的「傳統」家庭形象,之所以在一九五○年代廣為流傳,並不是因為這樣的家庭是常態的;反而是因為經歷了大蕭條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家庭的形式及角色分工變得多樣化,且人們對於「家庭是什麼且應該是什麼」這點無法達成共識,才需要去強調這種「傳統」印象。
由於有這種草根保守的社會需求,圍繞在女性、尤其是職業母親的社會鬥爭,隨著韓戰的爆發和冷戰言論的傳播愈演愈烈。一些挑戰現有的性別、家庭規範的女性運動組織,受到了猛烈抨擊。例如,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HUAC)將矛頭指向了美國婦女大會,稱該大會的目的「並非處理女性問題,而是作為共產主義政治鬥爭中的一支特殊部隊,為蘇聯服務」。面對這種應用反共政治的說詞,美國婦女大會在成立四年後,正值韓戰期間的一九五○年,不得不正式解散。
在韓戰期間,在政府機關擔任高層的女性也受到了各種攻擊。根據美國史學家蘭登·R·Y·斯托爾斯(Landon R. Y. Storrs)的研究,擔任國務院等高層的女性本來比例就非常少,但成為紅色恐慌下犧牲品的女性,比例卻遠高於男性。正如文化史學家伊萊恩·泰勒·梅(Elaine Taylor May)所指出的, 針對冷戰的國家安全邏輯,其功能並不僅止於在全世界遏制共產主義,也包括在國內遏制女性。
從這些角度來看,我們就能找到問題的核心。「反共主義」雖看似「反共」,但它的真正目的並不在於此。相反地,它是一種以恢復並維護國內社會傳統秩序為目標的社會機制,它賦予男、女性特定的性別角色,以使得彼此認為不應侵犯對方的領域。也就是一種透過遏制異議和不和諧,以此創造秩序與和諧的手段。
不過必須補充的一點是對女性的攻擊,特別是在反共的名義下擴散對女性主義施加的猛烈抨擊,並不是只發生在男女之間的鬥爭。在此時期,女性之間也會因為所謂「女性的標準形象」而發生爭執。戰後不久的美國社會中,既有要求改善社會待遇和性別平等的進步派女性和女性主義者開始發聲,另一派堅持傳統價值觀的女性也跟著發聲了。女性主義和草根保守主義在美國社會的發展,一般大多認為是在一九六○年代和一九七○年代前半,但實際上,這兩者在戰後不久的韓戰時期就已經開始興起了。
有關這點,可以從進步派女性提高其批判歧視女性的論調開始看起。身兼小說家、非虛構文學家及家庭主婦的伊迪絲·M·斯特恩(Edith M. Stern),曾經寫過一篇題為「女性是家事的奴隸」(Wom¬en Are Household Slaves)的文章。斯特恩在該文中,以相當挑釁的口吻公開批評主婦這種家事制度, 稱家庭主婦是一種「腦袋會被榨乾、精神被扼殺的工作」,且「只有奴隸心態才能讓女性認同這種工作」。她總結道,「只要家庭主婦制度以目前的形式繼續存在,它就會從思想面和實際面上阻礙女性的真正解放。」 然而她的觀點也引起了部分女性的反彈,美國史學家蜜雪兒·M·尼克森(Michelle M. Nickerson)等人的研究顯示,韓戰時期出現了一場由女性組成的草根保守派運動,其目的是保衛家人、家園、學校和社區,進而保護國家利益。
這兩股潮流是一同發展開來的,隨著前者(進步派運動)在社會中嶄露頭角,後者(保守派運動) 也迅速擴大。可以說,以世界史的角度來看,這兩者都體現了這段時期,在世界各地興起的歷史潮流。一個體現了根本上的社會變革,另一個則是體現了相對這場社會變革的大規模反彈。
對於那些在戰後美國社會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和話語權的保守派女性來說,家庭或家事勞動一點也不丟臉。「我們民主制度中,擺在第一位且根本上的統治者就是女性。」緬因州的共和黨參議員瑪格麗特·蔡斯·史密斯(Margaret Chase Smith)如此宣稱著。她對眾多女性說明其理由:「在保衛我們的民主和美式生活的這場戰鬥中,各位扮演好妻子、母親和家庭主婦的角色,是最重要的工作。」
這些社會保守派女性所發起的捍衛「美式生活方式」運動,在當時有相當程度的規模,其中還包含了各種活動。主要的有抗議勞工運動、反對取消種族隔離的舉措、批評某些女性是「不稱職的」母親,還有參加反共示威遊行和集會等等。當時在加州帕薩迪納市(Pasadena)發生的一起事件引起了全國關注,這起事件是一群保守派女性發起了全社區運動,逼退該市一名正在推動取消學校中的種族隔離主義的教育廳長。這場活動聲稱,這位教育廳長的行為不僅擾亂了社區,甚至是「反政府」、「非美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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