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年峰會、論壇甚多,其間高官名流冠蓋一時,少不了有種種高談闊論。然而會一散,曲就終,很少有像大陸財政部長樓繼偉在北京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那場演講般,引得如此的熱議,甚至翻捲起左派右派的唇槍舌劍,且至今仍未休止。有如此般的熱鬧,來自諸多元素,包括人物:演講者是中國財政部長;場合:清華經管學院自朱鎔基當院長以來就成某種財經標竿;背景:中國經濟下滑引出的調控微妙;但更重要的元素,還是樓繼偉演講的核心內容,講到「中等收入陷阱」。
4月24日,樓繼偉出席完世界銀行和IMF會議,從華盛頓回到北京,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但他還是應清華經管院長錢穎一之邀,去作了那場演講。演講的題目是「中高速增長的可能性及實現途徑」。
「中高速增長」的提法,是中共中央文件定下的新調,即「雙中高」目標,另一個「中高」,是「邁向中高端水平」。這一新調,是中國總理李克強3月政府工作報告的重要內容。有了新提法,如何實現「中高速增長」,當然就引起人們的討論,但樓繼偉講到「中高速增長」,沒有迴避一個受命要迴避的話題,反而對其議論風生,這當然引起關注甚至爭論。
那天樓繼偉演講完,很快就有部份內容傳出,一時曾有三個版本之多,最後終於有清華經管方面發放的完整版,一時就引發討論熱潮。
樓繼偉演講一共有四部份內容,即中國經濟一直以來至今增長的特徵、當前經濟階段的特徵、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性、走出「陷阱」保持中高速增長的實現途徑。
一看就知道,樓繼偉講的重點,正是「陷阱」問題,而外界最關注和吵得最熱鬧的,也是這部份。關於「陷阱」,樓繼偉的主要觀點,是中國在未來五年或十年有50%以上的可能性會滑入「中等收入陷阱」,這是因為中國太快進入老齡化社會而引起的。
所以現在中國關鍵的任務是要跨過「中等收入陷阱」,實現6.5至7%的經濟增長,這就要求未來的五至七年的時間裡,做好全方位改革,解決市場中仍然存在的扭曲。樓繼偉還具體開出幾味藥,包括農業改革和釋放農業人口、戶籍改革、合理的城鎮化、保險體系改革。
從演講的內容上看,應該沒有什麼可爭論的,唯一可指責的,是身為財政部長沒有談財政改革,但如果樓繼偉是以經濟學家、客座教授身分去講,指責就過分了。但因何有這場熱鬧呢?關鍵在於「陷阱」二字。
中國會不會跌落「中等收入陷阱」,從中國開始步入中等收入國家開始,就有討論。但大約在兩年前,好像官方不主張提這個說法,於是出現兩派學者,一派是用種種方法去論證,中國不會出現所有國家步入中等收入後都會出現的問題,自然也就沒有「陷阱」;另一種是認定學術上不好否認這種發展規律,提倡用「中等收入困境」來取代「陷阱」。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一年來不提此說。
當然,中國經濟界還有一派,是相信中國有「中等收入陷阱」,應未雨綢繆,想出招式去「跨過陷阱」的。這一派理論,曾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等智庫中占主流,但近期也消音了,而樓繼偉之論,顯然份屬此派。
樓繼偉此論引起的爭論相當熱烈,支持其論者,可以說當紅經濟學者都在列,而反對者不大出名,但大部份左派都出言相責,甚至被認定為大左媒的官報也有出手,所以有「圍剿樓繼偉」之說。
在左右之外,有人認為,樓繼偉今年底前滿65歲,到了退休之齡,是「人之將退,其言也猛」。但查查資料就知,憂心「陷阱」,樓繼偉年年有講,從不掩飾,這次再講,是有新的憂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