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國內外的醫學會,最喜歡聽的就是辯論。當進入辯論,代表這個主題還有值得探討與研究的空間,而且在大規模醫學會被選來參與辯論的學者,往往是一時之選,不但飽讀文獻、聲譽卓著,常常還幽默風趣、口才辨給,對台下聽眾來說,聽辯論,不但能從正反雙方的觀點思考問題,還可以帶來自我反省的機會。儘管機率不高,但若遇到雙方按捺不住,唇槍舌劍,甚至酸言酸語,更是整場醫學會中印象最深刻的煙火時分。有次在美國心臟學會聽到一個滿頭白髮的英國教授,一上台就說:「這個醫學會已經邀我來這裡辯論五次了,每次的題目都不一樣。」他重複強調:「五次,對手一直在換,但是……」他環視全場後,才得意洋洋地用他那濃濃的英格蘭口音繼續說:「我還在這裡。」多年前某次國外的醫學會,辯論題目是「血液中的LDL(低密度脂蛋白,壞的膽固醇)是否仍需嚴格的飲食控制」,正反雙方講者引經據典,各顯神通,但反對需嚴格控制飲食的講者,在演講接近尾聲時突出奇招。
「我想請大家看一下我昨天的晚餐……」
他的幻燈片先秀出了前菜,下一張幻燈片是第二道前菜,接著是湯、主菜……一張張幻燈片一道道美味的佳肴,引得大家口水直冒。最後出現了一張幻燈片,空空的盤子,除了擺著的一顆藥丸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在大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膏藥時,他解釋:「各位觀眾,這,就是我的餐後甜點,各位有沒有覺得……」停了一下接著說「我的生活,比這位可敬的對手……」他指了指辯論對手,「幸福太多了!」隨即在雷鳴的笑聲與掌聲中鞠躬下台。
他演講的重點,簡單說,就是如果單靠藥物就能達到目標,那麼又何必活得那麼辛苦,犧牲口腹之慾呢?
醫療團隊公布了川普總統的健檢報告,說他的身體完全適合擔任美國總統,還說他低密度脂蛋白LDL(壞的膽固醇)從上次總統任期健檢時的143降到51,降幅可觀;但是根據之前新聞報導,他的飲食並沒有節制,說他最愛吃漢堡類的速食,辦公桌上還有個紅色「可樂」按鈕,一按就有人送來,一天最多會喝到十二瓶的零卡可樂。這樣不健康的飲食,為什麼LDL還能控制到那麼低呢?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他除了吃阿斯匹靈外,還有吃兩種降LDL的藥物。
研究顯示,飲食控制大約可以降低5%至10%的LDL(有多有少,曾見過病人單靠飲食就降低30%),但藥物如中低強度的他汀Statin,可以降低30%、40%的LDL,高強度的他汀可以降50%;除這種常用的他汀外,川普還加上了第二種藥物怡妥Ezetimibe,又能再多降15%到25%。兩種藥物藥效加成,就降低了65%之多,遠遠超過嚴格飲食控制所能達到的極限;當然也不是沒有代價,除藥物價錢之外,還得留意藥物所產生的副作用。
至於其他疾病,不管是高血壓、糖尿病、心衰竭……沒有像降血脂那麼神奇的藥物,飲食仍需控制。
川普沒心臟病,連高血壓、糖尿病什麼疾病都沒有,沒有飲食控制,卻靠兩種藥物把LDL降了那麼多,在我想像中,他的餐後「甜點」,應該就是之前辯論會講者幻燈片秀的空盤,上面擺放的降血脂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