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陳政三】
柯樂僱了2名轎夫、2名挑夫；本來還請一位年輕人充當翻譯兼嚮導，但這名翻譯臨行以生病為藉口，打退堂鼓。所以，只好讓挑夫權充嚮導，柯樂則以略通的破閩南語，加上肢體動作自力救濟。他估計這趟旅行需時2週，只攜帶幾條毛毯、幾罐為變換口味的罐頭食物、羅盤、無液氣壓計、筆記本、廈門方言字典；轎子只用到4天後的北方山麓處，再來的山區將以步行完成，他希望用輕鬆的方式，完成這趟「痊癒期的養病之旅」（a
kind of convalescent ramble）。
1875年2月15日上午9時，柯樂從府城出發，穿過北門外的校場，也就是英俘斬首處。同行的除了4名苦力，另有送行的甘為霖牧師（William Camp-bell），「牧師陪我走了好幾哩，不斷用閩南語叮嚀挑夫、要好好照顧我，最後祝福我們旅途平安。」柯樂顯然請教過甘牧師這位識途老馬，所以沿途只要有教會的地方，都住在教堂；由往後柯樂的行程，也看得出甘為霖曾走過路線的影子。事實上，他請的挑夫，都是甘牧師代覓的，何以見得？因為稍後抵達內社（Laisia），他介紹了2位都住當地的挑夫，一位叫阿踏歪（A
Tou Wye，甘牧師用A-ta-oai）、一位叫加苞（Kar Pow，甘牧師用Ka-pau），不但都是基督徒，前者還是內社教會的長老，後者是教會執事。
農村風情
一行揮別甘牧師，朝北行，下午2時許，約在安定鄉附近渡過曾文溪，柯樂提到，「與我去年（按1874）在南邊下游處，搭竹排過河的是同一條溪。」這裡再度證明他這次旅行是在1875年，他在第二篇文章云，去年（1874）曾渡此溪赴番社訪問；事實上，由億載金城尚是初建的情況，也已透露出年度。過了河，取東北方向，沿著曾文溪北岸，經過麻豆，途中含羞草（mimosa）、林投這種露兜樹屬植物（screw
pines），鐵莧、油桐、山←桿等大戟樹屬植物（eu-phorbia）處處可見；鳥類不多，只看到幾種鷹類（hawks）。稍後，田野犬牙交錯、種植農作物的小溪谷，築著河堤，以防河水氾濫成災。約於下午4時50分，一行抵達番仔田（Hoan
a Chan，今官田鄉隆田村），投宿當地茅頂、白牆的小教堂。
當天是星期二，信徒下完田，趕著上載甘蔗、木柴的2輪牛車返村，稍事梳洗，都來到教堂參加黃昏的祈禱聚會，「年輕的牧師主持這場晚禱，男女分坐、各據一角，儀式先從吟唱羅馬拼音印成的聖歌開始，然後信徒輪流唸一段聖經，再由牧師簡短解說，最後在虔誠的禱告中結束」。柯樂到附近散步，看見2名婦女用原始的手推石磨在磨東西，另有人正蒸餾發酵過的米酒，很單純、恬靜且知足的鄉村生活。
第二日（16），起個大早，清晨7點整上路，8點經過茅港尾（Hui Kang-boe，台南縣下營鄉茅港村）。田間種滿作物，農夫正採收豌豆，尚待下次收成的甘藷，成行的種在豌豆菜畦之間，高大的茴香（fennel）茂盛地長著。由於土壤適合甘蔗的生長，整天的行程中，蔗田更是處處可見。柯樂發現這一帶鳥類較多，「一種剪尾大黑鳥（可能是俗稱烏秋的大捲尾）最常見到，還有知更鳥；會唱歌的畫眉（thrush），在地人稱牠『水狗』（Tsui
coe，wa-ter-fowl，可能是俗稱魚狗的翠鳥）；一種類似縫葉鶯（tailor-bird，鶯科類）的小鳥。」11時30分，經過正採收花生的茄苳仔（Kar
Tang-A，台南縣後壁鄉）；中午12點40分至下茄苳（E Kar Tang，後壁鄉嘉冬村）；下午4點30分抵達嘉義城，夜宿城內蓋在寺廟旁的教堂。「嘉義城位於南北官道上，大英海軍地圖最近才將它標上。從此處到我將前往的山區，海軍地圖並未標出任何村落的地名；地圖只注明西海岸、北至淡水的大鎮地名。從嘉義城牆東眺山區，風景美極了！」柯樂所稱的官道，北從艋舺（萬華），南迄鳳山，大致與目前的台一線省道類似。奇怪的是，他對每天的幾點幾分都注明得相當詳細，惟獨忽略了年代，搞得百多年後的研究者，須冒著出差錯的風險，大費周章加以考據。
第三天，2月17日，上午8時許出發，10點到打貓（Tarniou，嘉義縣民雄鄉），11點30分抵大莆林（Toa-paw-na，大林鎮），「這些我提到的地方，都是市集所在的商鎮。鎮上通常有條十分骯髒的長街，兩旁商店前設拱廊，店內擺設各種農產品、魚、肉等物販售。」他們漸近丘陵地，梯田觸目皆是，每區梯田的最高處設有灌溉用的大水塘，出水口相當大、用水壩堵住，柯樂對漢人靈巧的水利建設大表讚佩，「有些設施十分驚人，水流較大的地方，閘門底下鋪上鵝卵石，並用水泥固定；土質較鬆之處，則以竹籬笆圍堤。這些設計，可以防止山洪爆發帶來的潰堤及土壤流失。水面上棲息許多水鴨，牠們遭同行苦力騷擾，鼓動翅膀、拍擊水面，驚慌而逃。」再前行，穿過石龜溪（Cho
Koo-day，雲林縣斗南鎮石龜里、石溪里），下午4點整抵達斗六（Tao Lae）。該地沒有乾淨、舒適的教堂，只好住進一家柯樂宣稱：「我連馬都不想牽進去的骯髒客棧」，但別無選擇，只得將就，「在這種客棧，可以買到叫『飧』（thung）的泡飯、鹽巴、蝦子及鴨蛋，也可買到雞蛋、雞肉，有時還供應羊肉；但烹飪技巧不佳，讓我吃後仍感飢餓。」除了上述缺點，尚有嗆鼻的鴉片煙味、四處漫遊的豬隻、剝落的舊牆，幸好無跳蚤騷擾，勉強湊合一晚。
第四天，2月18日，一大早7點即逃離客棧，朝東北方向出發，9點30抵達九芎林（Kio Kiong Na，雲林縣林內鄉九芎村）。這時已逐漸進入山區，遇到了第一座山脈，斷崖峭壁間夾著一大片由沙土、鵝卵石、古老石板岩構成、寸草不生的平原。虎尾溪上游河床，散佈著大片煤屑，苦力撿拾一些備用，柯樂認為上游處應有煤層存在。11點整，搭乘平底船橫渡從山上奔流而下的大河烏溪水（Au-Khe-Tsui，濁水溪上游清水溪舊名），「靠岸時，我畫了一張木筏（raft）素描。」柯樂繪畫技巧似乎不差，可惜未隨文刊出，至今或已散佚。中午12點到了林圯埔（Lim
Kee Pau，南投縣竹山鎮），「我遣散了轎夫，雖然大部分路程我都用走的，但有轎子的確便利。問題是除非自己特製的轎子，否則乘坐這種漢人的玩意，實在不舒服；不過它可置放東西，下雨時也可躲在裡面。」
柯樂用氣壓計測出當地海拔高度567英尺，附近有幾間蔗糖碾製廠；眼前夾在丘陵間的高原越來越陡峭，也越來越狹窄。一行剩3人，渡過湍急的濁水溪，下午5點抵達集集（Chip
Chip），夜宿當地一家比前晚更差的客棧。此地測得海拔高度707英尺，他寬衣解帶，在溪中洗澡；野外溪河洗浴，是早期最普遍的方式。∼未完，詳見下一期電子報∼
．神秘的英商柯樂──台灣南北走一回 (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