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年】
東正教是社會安定的基石
東正教是當時一般市民生活的重要基本依據，東正教和教會深入普及社會各個階層，規範常人的言行舉止、生活禮儀、個人修身、道德實踐、是非標準，也是社會安定的基石。俄國早期，有一本《治家格言》在民間社會流傳，主要內容是規範一般家庭日常基本生活規則。這本書的版本很多，最早是出現在十五世紀俄羅斯西北的諾夫哥羅城，主要讀者是販夫走卒、市井小民，所述理想雖然難以完全實現，卻是當時社會的生活守則；十六世紀初期，這本書被大祭師西爾維斯特爾帶到莫斯科。後人若欲瞭解古代俄羅斯的日常生活，探索莫斯科王國時代的意識形態、歷史與文化背景，《治家格言》是重要的參考，它的主要特色在於，每一件事物都應該有它一定的評價。
東正教信徒，日常生活的行為準則，就是對於宗教信仰的實踐。人父應當如何教導孩子、信徒應該如何信仰上帝，奴僕應該如何尊重主人、大公及上帝，都有一定的規範，並且要求「實際的行動」的履行。《治家格言》教導家長如何教導家庭成員的行為，講究文化和修身，規範身分制，分辨善和惡；避惡趨善必須經由不斷的修身才能達成。家長在家庭中有上帝般的絕對權威和地位，有最高的品位；家中的妻子、兒女不遵守規矩，一定要受到教訓。品，在俄羅斯是一種行動的道德，每一件事物都具有一定的品位、品格；它指出評論每一件事物的價值，就和論人的人品、論花的花品一樣。恐怖伊凡認為，一國之君猶如一家之長；我們可以如此理解，為何恐怖伊凡要時時刻刻督促屬臣，不時注意他們的言行舉止有無背離真理。屬臣如果無法保持真理、服從沙皇，恐怖伊凡就會將他們殺死；他認為這是異端與正統的對決，隱含無法被阻止的荒誕思想。《治家格言》對於飲食也有規範，在一定的節氣吃一定的菜餚；這有經由修身養性實現道德的特色。為人妻女者要遵從夫家，這信念也顯示東正教與西方基督教有極大的差異。西方基督教僅關注「信仰」本身，東正教則以實踐傳統的「身體力行」履行信仰；這包含各種行為的表現。俄國東正教後來有新、舊的分歧，主要是舊信仰者堅持這種精神，不願簡化和縮小宗教的實踐範圍。
晗
恐怖伊凡的宗教哲學
晗
恐怖伊凡因為童年時期受教於莫斯科暨全俄羅斯都主教馬卡里，博學多聞並且深染宗教氣息，也是一位極富熱情且文采超凡的沙皇。他寫過多種古代俄羅斯聖人的禱告文，也喜歡寫所謂的「喀諾」古典文；這是相關崇拜某某聖人或神聖歷史的故事，用在教堂早晨舉行儀式時唱念。他著有多書，目的不在自娛，而是自許沙皇的責任。他自認為是上天在地上的代表，在上帝前面他代表眾生承擔一切的責任；這點完全違反那時代的思想。在恐怖伊凡的著作裡，大抵僅論述神學；當時，文學與哲學不屬主流，在東正教的傳統上，個人的意見完全沒有價值。人犯錯只要經由祈禱、懺悔來體會聖靈的真理，就可以免罪。在古代的俄羅斯完全沒有個人省思的習慣，也見不到類似自我反省的作品。當時，所謂的哲學就是神學，這可參照拜占庭古代思想家、康士坦丁哲學家所言：「所謂哲學，就是要想人如何接近上帝，使自己能夠成為上帝的類似……。」因此，古代俄羅斯的哲學探討，都是在尋找「如何接近」上帝的方法；這意味著人要身體力行，才能實現想法、獲得能力。在古代俄羅斯，哲學是一種生活方式而不是思想。晗
恐怖伊凡的宗教信仰含有宇宙觀；上帝首先創造具有象徵上帝「相」的天使，這個「相」就等於他們的理性，天使雖擁有自己的自由意志，但不是本體的意志，只有「人」才能擁有本體的意志；這是恐怖伊凡個人的獨見。天使認為可以完全自主，因此自感驕傲。這樣的驕傲，使撒旦叛離開上帝，造成下層的天使群起反對上帝；這些天使各自擁有自己的「品格」與「身分制度」。由於天使都離開上帝，所以天使從第十品以下就空出位置，上帝就在這裡創造人，這是在基督教文學中指出的。人原本也擁有完全的自由，具有天使的性質，是可以永生不老的；但是，因為亞當和夏娃犯罪，就從天堂貶降到凡間，變成具有「肉體」與「奴隸」的地位。人類因此和外在混為一起，開始有「外在」與「內在」之間的差異。由於人類在記憶中仍保有，過去屬於天使，以及每個人的特性記憶；這些記憶讓人明白自己是位階超越動物，介於「天使」與「動物」之間的存在。天使是純潔的「精神」本體，並沒有肉體，而動物僅具有「肉體」，並要面臨死亡；人則兼具「肉體」與「精神」，會死亡也能超越死亡，擁有任何「有肉體的」與「無肉體的」的自由意志，有他的生存目標。天使的生存目標是為上帝服務，動物的生存目標僅為充飢果腹；人的生存目標則是要遵照上帝的計畫，不停的聖化自己；「自我聖化」，因此就成為東正教徒，在凡間生存的基本任務和意義。為了實現這個計畫，人就必須修身，藉由行動超越他的原罪、超越死而獲永生，否則就失敗致亡。死亡或永生，端賴自己選擇；自由意志完全操控在己由自我砥礪。自制使人有能力改變上帝安排好的命運，能夠從奴隸當中自我解放。恐怖伊凡說：每一個人出生之後各有「能力」與「性格」，這是上帝所賦予的。
恐怖伊凡寫過一位恐怖天使「阿汗鳩．米海猷」，祂其實是超天使的可愛角色，因此當了基督教天使軍隊的元帥。這位超天使象徵擁有可以獲得勝利的意義，敵我兩軍交鋒時刻祂最能夠顯靈應驗。恐怖伊凡稱祂為「非善的天使」，因為一般天使不是「聖善」就是「凶惡」的類型，僅服從於上帝的意志，因此不能說祂既聖善且凶惡。「米海猷」超天使明顯是時善時惡的傳統角色；凶惡時表現打人、殺人、閃電、雷擊等行為，有時被世人描述成憤怒的上帝及仁慈的撒旦，所以一般人無不懼怕祂，而且不太喜愛祂。恐怖伊凡自比是「米海猷」超天使，因此他的行為也就有善與惡交替的表現；他堅信人要修身才能夠接近上帝，但是現實情況下自己一定要「凶惡」，也無暇懺悔；這種矛盾的性格和這意識形態，正也符合所有的獨裁制度。恐怖伊凡認為世界上沒有無罪的人，因此他對逃亡在立陶宛的將軍大公庫爾布斯基說：「西方共和國制度的人民否定上帝，他們的國王也不能自主，必須聽從、參考臣屬的意見，但是俄國沙皇是自主自宰的，擁有自己的王國，是不受任何貴族大臣影響、左右的……。」庫爾布斯基大公為替自己辯護說：「恐怖伊凡很凶惡，肆意屠殺人民……。」恐怖伊凡就引用聖徒的話，答說：「對於好人要表現慈愛，對待壞人則要使他懼怕，所以聖徒命令我們要運用害怕來救人，也應該採取嚴刑峻法來整治人，凡是不遵從上帝的人就不能不懼怕沙皇的政權，如果你行惡使壞就應該懼怕沙皇。因為國王佩戴劍不是裝飾好看的；國王沒有絕對的政權，這個王國就一定會滅亡。沙皇有責任整治這些人的肉體和靈魂，如果這些人行惡使壞沙皇就必須處置他們……。」
可見恐怖伊凡是一個意志堅決的人，道德的要求也相當嚴峻。他認為政權應有「身分制度」，最高者是國王，生活像鳥那般自由自在，毋需勞苦就能擁有一切；再次者是神父，他們擁有名譽、權威、婚姻及家庭；再次者是修道士，他們不需上述這些俗物。國王及神父、修道士的身分制度及生活，是有差異的；沙皇不得不具有防止他人侵犯、保護自己的措施。假使修士需有嚴格誡律，那麼沙皇應該充分握有權力，包括殺人等。他說：「俄羅斯的領土是完美純潔，舉世無雙的。俄羅斯有聖母的庇祐、關懷，聖人的禱告，父母的祈福以及我們的沙皇，使我們永遠存在，不是藉由法律或將士而存在。俄羅斯僅賴聖母、沙皇及聖人就足以維繫存在，俄羅斯國王除了在告解須向神父答覆問題，就毋庸對任何人的疑問回答。沙皇有絕對的政權，絕不屈從任何神父，也毋庸什麼法庭之類的制度。如果有人審斷我們，這是古代希臘的傳統，非屬基督教之傳統；希臘的神和凡人一樣，他們按照喜怒哀樂各種情慾來崇拜不同的神，你，大公庫爾布斯基自己是個叛徒，所以你崇拜叛徒。那麼我們真正的保護者究竟是誰？祂是『米海猷』超天使和其他天使的力量。天使為我們禱告、祈福，除此尚有聖人、傳教士、以及有道德的聖男、聖女，這些就是我們東正教徒的保護者……。」
恐怖伊凡將自己視為天上的將軍，他在《可怕的天使將軍》裡這樣寫：「天上的聖母生了一個超凡的沙皇，他是天上耶穌基督在地上的代表。我正哭泣祈求您，為沙皇及沙皇的戰士在交戰時顯現神力，在臨死之時表露最為慈悲憐憫的能力。您在指正的過程中最深具意義，我請您將我的靈魂指引到永恆的路上。天上純潔的聖母啊，沙皇無法避免死，請庇祐您的奴隸的靈魂，使他抓住靈魂的死魔王……。」∼未完，詳見下一期電子報∼
．恐怖伊凡：基督的聖愚鏡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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