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若姆,」奶奶緊抓著我的肩膀說:「告訴我三件好事。」
我愣住了,奶奶真的很苦惱,眼睛周圍都有黑眼圈了。
「三件。傑若姆,拜託。」
三,奶奶的特別數字。「三就是『全部』的意思,樂觀、喜悅,」奶奶每天都說:「天、地、水。三表示你離天使很近。」
我舔舔嘴脣,「一,學校很好玩。」我豎起兩根手指,「我喜歡下雪。」然後,「三,我長大以後要養一隻貓。」(還有一隻狗,但我沒說,算上狗就是四件好事了,不能破壞神奇的三。)
奶奶鬆了一口氣。我說的正是她需要聽的。沒事,我告訴她,我沒事。
我把書塞進背包裡,對媽眨眨眼睛,揮手說再見。
「要用功讀書喔!」她皺著眉頭微笑。她高興我安慰了奶奶,但不喜歡奶奶的南方行事作風。
媽常對我和金說:「你們—給我好好受教育。」她說「你們」的時候,總用手指戳我們。
「傑若姆,你們—」戳,「給我好好受教育。」有時戳得還有點疼,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奶奶為了照顧她幾個妹妹,連小學都沒畢業。媽和爸唸完了高中。我和金應該要上大學。
金在大門口,背包隨意的掛在肩膀上。金人很好,但我沒告訴她這點。她很瘦,笨手笨腳的。她變成青少年的時候,我就成年了,大家都會更擔心她。 媽老是說:「在這一帶,一個孩子要長大成人,過程充滿了危險。」
我查過「危險」這個詞的意思:有風險,不安全。
我拉拉金的辮子。她皺著眉頭拍掉了我的手。
總不會一直順順利利,難免會有危險。
過些時候,我要用自己的零用錢幫金買一本既恐怖又有趣的書。
我們走路去學校,不能快到好像在跑,也不能慢到像是在激誰來堵我們,我們的步調必須不快不慢剛剛好。
綠街並不寧靜,也不是綠色的,街上就是一些磚房,有些有住人,有些廢棄了。失業的人在街上玩紙牌,喝著塞在牛皮紙袋裡的啤酒。 從家裡到學校要走過八個街口。
離我家第五個街口處一塊叫做「綠畝」的地方,有一家毒品工廠爆炸,燒毀了兩棟房子。附近居民努力清理掉碎片殘骸,把它改造成一座籃球場,挺寒酸的,就一個沒有網子的籃框,用噴漆畫的線,一些木條釘成了可憐兮兮的看臺。至少有人努力過了。
離學校兩個街口,毒販把一小包一小包的粉末或藥丸悄悄塞到顧客手中,再將現金塞進自己口袋。爸說:「沒有足夠的工作機會,但這還是不對的,毒品會要人命。」
我和金穿過馬路,遠離那些毒販。不過,他們並不是最糟糕的,學校惡霸才是最壞的,他們從來不會放過你。多數時候我都盡量待在大人附近,午餐時間我都躲在更衣室、工具儲藏室或廁所。
金把她的手滑進我的手中,她知道。
「放學後見。」我說。
「跟平常一樣。」她緊緊握了握我的手,「你今天會過得不錯吧?」
「是啊。」我努力想擠出微笑,一邊搜尋著人行道,尋找艾迪、史耐普和麥克的蹤影。他們喜歡亂丟我的書包、推我、扯下我的褲子、打我的頭。
金握緊了她的手,噘起了嘴,以一個三年級學生來說,她很聰明,她知道我要在學校撐過一天並不容易。 她從來不告狀。
爸、媽、奶奶他們要操心的事夠多了。他們知道金的人緣很好,而我不是。但他們不需要知道我受到霸凌。
「金—!」一個女孩大叫。
金對我笑了一下。我點點頭。然後她跳上了學校的臺階,辮子也跟著上下跳動,跟凱莎有說有笑的往左走進了小學部。中學部是在右邊。
「喲,傑若姆。」
我回頭一看,不由得抱緊了我的書包。麥克咧嘴而笑,艾迪和史耐普握緊拳頭,擺出一副惡棍的架勢,站在他身旁。可惡,必須超級小心了。
午餐時,我會躲進廁所,或許他們會忘了我,去找另一個目標?
我抱持著希望。
就像我希望自己會中樂透一樣,中一百萬!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幼獅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