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菲鳳,是和爸爸搬到尤克里德那天,因此我便從拜訪紅髮的瑪格麗特.施谷說起,在她家,我也見到了她年老的母親松基太太。瑪格麗特幾乎是拚了命的巴結我。「好美的頭髮啊,」她說,還有「妳實在太可愛了!」,那天的我並不可愛,還特別使性子,既不肯坐下也不肯看瑪格麗特。
我們臨走時,瑪格麗特對爸爸說:「約翰,你跟她說了嗎?說我們認識的經過?」
爸爸顯得很不自在。「沒有,」他說:「我也想說……可是她不想知道。」
這倒是事實,千真萬確。誰在乎呢?我心想。誰在乎他怎麼認識瑪格麗特.施谷?
向施谷太太和松基太太告辭後,我們開了大概三分鐘的車,我和爸爸接下來要住的地方,就和瑪格麗特家隔兩條街。
幾棵毫不起眼的小樹、一排小鳥屋,其中一間就是我們家。沒有戲水潭、沒有穀倉、沒有牛、沒有雞、沒有豬,只有一間白色小屋,屋前有片小不隆咚的綠草地,那些草還不夠讓一頭牛活五分鐘。
「我們來參觀一下吧。」爸爸說得十分起勁。
我們穿過小小的客廳來到縮小版廚房,然後上樓到爸爸的迷你臥室和我的袖珍臥室,再到小不溜丟的浴室。我從樓上窗戶俯視後院,小院子裡有一半是水泥平台,另一半又是草地,我們想像的那頭牛只要兩口就能吃光這些草。院子四周環繞著一道高高的木籬笆,左右兩邊則是其他同樣用籬笆圍起的地。
搬家公司的車到了以後,有兩個男人把我們在白班克斯家的家具塞進這間鳥屋,然後我和爸爸舉步維艱的走進客廳,慢慢爬過沙發、桌椅和箱子、箱子,又是箱子。「嗯,」爸爸說:「這就好像企圖把所有家禽家畜都塞進雞窩一樣。」
第一個星期,和爸爸去瑪格麗特家時(那個禮拜我們在她家吃了三次晚飯),我又看見菲鳳的臉出現在她家窗口兩次,有一次我向她招手,但她似乎沒注意到,在學校她也從未提起曾經見過我。
後來有一天午餐時間,她悄悄坐到我旁邊說:「小莎,妳好有勇氣,妳真是太勇敢了。」
說老實話,我大吃一驚。只要一根雞毛就能把我打倒在地。「我?我不勇敢啊。」我說。
「不,妳很勇敢。」
我不。我,莎羅曼卡.樹.喜多,害怕的東西可多了。比方說,我怕死了車禍、死亡、癌症、腦瘤、核戰、孕婦、吵鬧的噪音、嚴格的老師、電梯,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事物。不過我不怕蜘蛛、蛇和黃蜂。菲鳳,還有我班上的新同學,幾乎每個人都不太喜歡這些生物。
但就在那天,有一隻威風凜凜的黑蜘蛛在我的課桌上到處巡視,我用兩手捧起牠,來到打開的窗前,把牠放到外面窗台上。瑪莉.露.費尼說:「我的阿拉法和俄梅戛啊,你們看看!」貝絲.安臉色白得像牛奶。整個教室裡,大家的神情就好像我單挑了一隻噴火龍。
於是我體會到,如果別人期望你勇敢,就算你害怕到骨子裡,也會偶爾假裝勇敢。不過這是後來的事,我是在菲鳳的瘋子惹出那一堆事情的時候才體會到的。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小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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