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我在陶沙看過另一種怪物。他所屬的球隊在校慶比賽時跟我們對打,是個穿預校制服、膚色蒼白的有錢小孩,穿馬德拉斯棉布和帆船鞋的那種暴發戶子弟。我還沒見著他,就先聞到他的味道。普遍來說,吸血鬼聞起來很乾淨。他們流汗、排便,衰老的速度非常之慢,可以長達一百年都是十八歲。但他們會飲血,他們先用誘惑、毀壞、欺騙的手段,然後飲血。
餐館裡有一臺點唱機,有人點播了葛倫.坎伯的〈威奇塔前鋒〉。我彷彿被拋進時光洪流,回到一年前,回到那首歌剛出來那時,回到我妹妹還活著的時候。也就是那時,我開始意識到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真實的怪物。
我妹妹長得又美又聰明,比我聰明。我們是切羅基人,那些白人男生從不容許她忘記這一點。她不理會大部分那些懷抱《風中奇緣》幻想的傢伙,不理會他們對帕瓦儀式和重踏舞的狂熱,但不知怎麼地,馬克就是打動了她。她有一次告訴我,只有他表現得像是根本沒留意到她是印第安人;他只看見她的優秀和美麗。
我說,「妳的意思是說白人男生裡面只有他這樣。」
「不,」她說。「印第安男生也不讓我忘記我是印第安人。」
現在我可以理解那樣有何吸引力:成為最漂亮、最聰明的人,而沒有任何附加的種族標籤。就像吉姆.索普――他是個偉大的運動員,但大家總要在「運動員」前面像標示星號一樣加上個「印第安」。更別說他其實來自薩克福克斯自治國。只介紹他是印第安人,一副我們全都一個模樣。
我不怪她。她不知道馬克是個富裕的吸血鬼男孩,一個完美的掠食者。我也沒看出來。我只看到一個想勾搭我妹妹的有錢白人小孩。
娟妮生前在普瑞爾唯一的餐館工作。我像過去一樣,向後場的廚師揮揮手。他立刻開始做我的起司漢堡。只不過,一年前我不會要求我的漢堡肉微煎帶血,煎到在隊友和啦啦隊員環伺的社交場合中可被接受的生度就好。娟妮當時是資深員工了,但還是每晚都做到打烊。她沒有時間約會,但是我看到馬克逗留閒晃的樣子,太靠近、太鬼鬼祟祟,絕對沒安好心。但我判斷情況都在我掌控之下,因為我們的媽媽堅持要求我每晚都要載娟妮下班回家,而且我沒在吃東西時,就是舉重、跑步和練拳擊。媽媽去陶沙的飛機工廠做工時,叫我和娟妮答應要互相照顧。
我卻搞砸了。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燈籠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