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妮是在去年返校周被殺的。那周稍早,馬克和我們的鄰居、另一個和我一樣的小混混瓦特.洛克,在附近的加油站打了一架。雙方歇戰時,馬克的紅色野馬跑車側邊已經被打凹了一塊。瓦特留著半長不長的頭髮,在我們家對面租房子。他從軍過,帶著蒙住左眼的一只眼罩回來。大部分人都以為他去越南作戰,但娟妮和我知道他去的是德國。瓦特和我算是友好,但我很確定他只是看在娟妮的份上才關照我。
我回想事發的當晚;我吃著肉醬薯條時,娟妮的紅髮同事卡蘿出現在我們這一桌旁。
「嘿,酋長。」
我抬起眼睛,皺了皺眉頭。我回頭拿薯條沾了撒上白胡椒的肉醬。
「我只是在鬧你啦,帥哥。你妹說你討厭人家叫你酋長。你才該嘗嘗被叫『紅毛』的滋味哩。」
聽了這句話,我用力凝視她藍色的眼睛,紅色捲髮圍繞著她的臉龐。卡蘿伸出手,拿了一根特別長的薯條,沾了肉醬,然後遞給我。
「你知道嗎?」她說著向我靠近,「我也有一部分印第安血統。」
為了別被肉汁沾到,我咬住了她拿過來的薯條。
「你妹叫我今天晚上幫她代班。她說因為有大賽,你得提早上床。」
聽都沒聽說。娟妮沒有和我討論過這個安排,但我只說:「是啊,明天有大賽。」
「老天,我難道會不曉得嗎?」她回答,對著我身邊的隊友及他們的女伴翻翻白眼。看他們吃漢堡和冰淇淋的樣子,活像是他們唯一擅長的運動,好似盛大的返校球賽是按照他們吃了多少食物來定勝負。餐館裡也有些校友,這些人的愛校精神讓他們回到家鄉替這個以老虎為象徵的隊伍加油,重溫他們高中的輝煌歲月。
我拿起一根薯條給她。
「不了謝謝,」她搖著頭說。「我討厭這裡的食物。」
我擱下薯條,在她靠過來時抬頭回看她。
「我主動說要陪她走回家、送你上床睡覺,但是她不要。所以我就說,那我幫她代班,因為你長得可真是好看得要命。」
她邊說邊捏捏我的二頭肌,靠近我悄聲說,「夢裡見了,好朋友(kemosabe)」,然後就走開了。
沒過多久,娟妮就到我桌旁小聲說,「卡蘿想幹嘛?」
「妳說卡蘿總是想幹嘛?」我漫不經心地評論道。
娟妮聽了悶哼一聲,重重踏步走開了。
我開車回家,混到將近八點。然後我出門去啟動車子,不管她要不要我接,我都要提早過去。但是打從我開車以來,這臺 Bel Air 雪佛蘭第一次發不動。普瑞爾是很小的一個鎮,開車去餐館頂多是五分鐘的路程。我轉動鑰匙幾次,但都毫無反應。
瓦特.洛克抽著菸,從他家門廊上看著我。我再度嘗試發動車子時,他走了過來。瓦特個子很大,比我們任何一個打橄欖球的都大。他身高六呎二吋,體重大約兩百磅。不過呢,雖然我拿他跟吉姆.索普相提並論,但他連跟我們打友誼賽都不肯。他只會吸一大口菸,然後說,「別了,如果我下場打,可能有人要送命。」他說這話時模樣很認真,從不會笑,直到我笑出來,而他只是咧著嘴。
我從車上下來,敲敲引擎蓋。瓦特轉身回去他的車上拿救車線。
「你要去哪,吉米?」他叼著菸含糊地說。
「去接娟妮。」
「我以為她要做到打烊。」
這個鎮上每個人都曉得彼此的私事,但是他知道的這點好像太細節了。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燈籠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