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爸爸很不負責任吧?」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艾波一跳,手肘撞上金屬欄杆。一隻在吃她手裡麵包屑的海鷗,憤慨地嘎嘎叫著飛走。
她旁邊出現一位男生,是之前在特羅姆瑟碼頭貨場,將爸爸的全套莫札特唱片跟唱機,抬到有點生鏽的挪威貨船上時,大聲咒罵的男生。他是船⻑的兒子,也許比艾波大個兩、三歲。
男生身上混合海水、引擎機油,以及一種艾波認不出來的氣味。打從她們離家以來,一切都不同―更野性、更空盪,也許這個男生的氣味一點都不會不尋常。
不過,這不會讓他的那句話變得可以接受。那些不値得費心回應。不只如此,為了避免嘔出稍早吃下肚的花生三明治,艾波不大敢開口說話。
「如果我是你,我會躺下。」男孩指著塞在船頭下方的板凳,「對暈船有幫助。」
艾波狐疑地看著硬梆梆的木頭板凳。當船隻再次激烈起伏,她朝板凳小步走去,躺了下來,雙眼只對著天空看。窩在這裡,至少可以避開毫不停歇的風。風扎得她滿臉通紅腫痛。她以為那個男生會消失蹤影,但他只是靜靜坐在板凳末端,摳出指甲裡的塵土。
「他不是沒有責任感。」艾波反胃的感覺終於緩和下來,「他是科學家。」
「那更糟糕。」男生說,轉頭面向她。
「我爸說從一九一八年起,就有人在島上的天氣觀測站工作了。」
「對!可是不是……女生。」
「我不知道你幹嘛用那種語氣說女生。」艾波憤慨地坐起身,「只是因為我不是男生,不代表我弱小。我以前為了救鄰居的貓,爬到我們家後院的馬栗樹上!」
男孩沒有回答,只是發出肺腑而痛快的笑聲。他展開雙臂,指向廣闊無邊的斑駁天際,海水洶湧翻騰,感覺根本不在地球上。「你了解世界的這一端嗎?」他笑完後問:「你來過這麼北的地方嗎?」
「我知道你是個沒禮貌的男生。」艾波說,「而且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熱心吿訴你之後可能會碰到什麼情形。況且,我不怕未知。」
男生臉上的表情變得柔軟。「我叫托爾。」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別在意,我跟爸爸在海上生活太久,久到忘了怎麼當人類。」
「艾波。我叫艾波・伍德。」
艾波跟托爾握握手,托爾的手摸起來像是老繩索,給人某種奇特的安心感,就像一隻可以將她拉出泥沼的手。
「危險嗎?」她小聲問。
「那裡是荒野。」托爾說:「所有野生的東⻄都很危險。」
「沒有北極熊吧?」
托爾搖搖頭。「很多年沒有了。幹嘛一臉難過?北極熊不是友善的動物,牠們不是寵物,
會把你這樣的女生活活吃掉。」
艾波假裝盯著大海,而不是看著他傻氣的笑容。
「對了,我看不懂你對海鷗耍了什麼把戲。」
「什麼把戲?」艾波轉回去面對他。
「你怎麼讓牠吃你手裡的東⻄?」
「那才不是把戲。」艾波對托爾的推斷感到不悅,「我只是讓動物覺得在我身邊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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