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口,依然香火裊繞。
「信徒」與「閒雜人」,「虔誠」與「認命」分攤淨肅蓮花圖騰上。
一旁板凳上,聚集著三三兩兩吆喝中年人。個個顏面潮紅,彷彿半熟閘蟹;生動表情,是掙扎的螯足。
板凳下,散落一地瓶瓶罐罐。
把酒言歡?應該不盡然!倒像是彼此把感慨與不平,一逕往酒精裡傾倒,企圖稀釋出更多感同。
這也說明了…這是一個窮極無聊的午後。
「阿標!來∼來∼一起喝一杯!」聲音向著一個頭頂著「地中海」【註一】的男人而去,眾人隨著路過焦點,順勢把「盲圓」【註二】騰出入口、擴大。
「今天不喝了∼我兒子傍晚會休假回家。」阿標帶點內疚乾笑著…這樣展覽「貞節」表情,只是為了闡明他還是屬於這個「團體」。
「幹你老師【註三】勒!∼人家是怕老婆,只有你,是怕兒子。呵呵!好啦!快回去作模範老爸吧∼」混著檳榔渣的話語,嚼著奚落味道。
阿標,低著頭走遠…連「佛像」,他都懶得去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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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筆挺軍服,門前是服役的兒子;彷彿午後乍現暖陽。
頓時,廚房旋律環繞;哼唱不成調,卻標上開心的音符。阿標,只會為兒子而下廚。
「休息一下∼待會就開飯。」父愛蒸熟整個廚房。
房裡,冷餐殘餚的對比…
「媽,這幾天好嗎?」
「……」阿標的老婆,眉頭曲捲成壽司。
「爸還喝酒嗎?」
「你∼唉!如果天天休假不知道多好。」眼眶茄紅榨出汁。「你爸爸最近喝的更嚴重,每天都不工作,整日怨天怨地,回家就摔東摔西…」
「媽,辛苦妳了。我也希望我趕快退伍,這陣子妳就多體諒他。」
「也只有這樣了∼」愁苦臉龐區塊,格式線條滿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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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筷子,飛舞著。
魚肉踮著腳搖臀,滿滿簇擁兒子的碗裡。
「多吃點∼當兵要操練。」阿標的皺紋,爬滿著慈愛。
「爸!為了你身體健康,酒要少喝點。」
「我哪有喝酒?別聽你媽胡說…兒子!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喝酒。對不對?」把視線挪出一點餘光,阿標告誡式的看著身邊的老婆。
沒有人想(或者該說「敢」)去舉證,當然也就沒有人必要再次去強調或者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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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口,依然香火裊繞。
自認該坐在板凳的人,屁股也毫不抵抗就賴在那裡。
「我說阿標啊∼我還真搞不懂你。你現在連老婆都不放在眼裡,對兒子怎會那麼"守規矩"?」閒扯當小菜,下酒無禁忌。
「說什麼?!我阿標連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裡。你說什麼鬼話?…你小心點,別再提我兒子。」眼球爬滿紅色蜘蛛網的人,總是不在乎挑釁任何獵物。
「喔!別這樣啦∼自己兄弟才問你真話,沒有的意思啦∼」
大夥被瞬間消音,只剩下阿標低頭拉開啤酒罐的聲響。
酣醉的「地中海」略微晃動之後,喃喃潮聲:「我阿標啊∼這輩子沒什麼大出息。唯一讓我覺得驕傲的…就是這個兒子。好不容易看到他這麼長大懂事,終於當兵了…」
泡沫徐徐傾散口裡,張開嘴揮發感慨氣息:「我還是他爸爸!雖然是沒出息的爸爸…怎麼說也不能破壞我的尊嚴與形象。」
「好了!阿標,喝啦!我們都知道…你有個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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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標,天天喝酒。
持續…一個月休四天。
他有個矛盾的週期;用來說服自己擁有自尊與…苟喘毀滅的餘生。
【註一】:「地中海」,俗意是「禿頭」;彷彿一片茂密之中的光溜湖泊。
【註二】:「盲圓」,不知所以而自然聚集的圍繞。這裡的「圓」,沒有形狀設定,只是暗指彼此默契的圓滿。
【註三】「幹你老師」,時下粗鄙的口頭禪。普遍被廣泛嬉戲運用於新人類語言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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