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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01 第5918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文學台灣:嘉義篇5】鄭順聰/生命之行,始於腳底
【剪影】陳克華/與一棵樹的相遇
賴聲羽/我所認識的余光中
【小詩房】蔡文哲/問路

  今日文選

【文學台灣:嘉義篇5】鄭順聰/生命之行,始於腳底
文□圖片提供/鄭順聰/聯合報
四十而立,我更常「回嘉」,脫掉球鞋,穿上拖鞋,先去民雄街上覓食與拜拜;然後往原初回溯,帶著孩子到鄉間冒險,脫去文明的束縛,赤腳,跳入田野,讓泥土再次把我的腳掌弄髒、弄痛。也不知要往哪裡去,反正,我就是一直走下去……

也不知要往哪裡去,反正,就是一直走下去。

小時候的我不愛穿鞋,總是褪赤跤(th□g-tshiah-kha),在阿媽家的稻埕奔跑遊戲。夏日的午間,稻埕被曬得滾燙,若要穿越,得躡腳而行,一踏上,猶如熱鍋上的豬油粕,受不了高溫而蹦、彈、跳……

鄉野的童年,是自跤底來感受的;關於家鄉的記憶,得從足下開始。

我和童伴們,從村莊後頭的擎天巨樹溜出土庫庄,一條筆直的路通往祖田與溪流。早期還是礫石路,光著腳丫踩踏其上,石頭或圓或尖痛得很,受不了就轉進田埂,繞路而行,濕濕涼涼的伴隨雜草與青蛙,腳微微陷了下去,彷彿可聽見壤土縫隙間空氣被擠壓而出的聲息。若失足陷入爛泥,得動用雙手將腳硬拔而出,且趕緊找處圳溝跳下,用山上引來的激流沖洗,水真清冽啊!好過癮啊!自腳底,傳來水泥圳體那微微的粗糙顆粒感。

和童伴就探入了竹林,細沙的踩行輕靈神妙,誤踏竹刺可真是痛痛痛!然而,熱愛嬉戲的孩子顧不了那麼多,逕直往溪流而去,涉入水中深陷軟泥,腳掌被全然包覆……就算短褲濕了、水流急了,我仍無懼閉上眼睛,迎著清風順著溪流穿行此古稱「諸羅」的遼闊大地……乾裂時田土之粗硬,步入雜草叢探險心忐忑,磚塊隨意鋪築通往磚窯場,神明廳地面的磨石子平滑清涼,還有縱貫路那暗黑微帶黏性的柏油……

生命的初始,真真切切是用腳底來認識世界的,我那寬平、厚實的腳掌,指頭肥粗讓田泥不易自指縫間滲出,基因原初的設計就是要來下田種稻,為務農而量腳訂做……

為了生計,為了脫貧,爸媽胼手胝足撐持起一間工廠,還是不想穿鞋,我和弟弟在石棉瓦與浪板臨時搭建的空間追趕跑跳,地上散布著鐵屑、鐵片、鐵釘,稍不注意,腳底即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如同田野冒險,在凌亂髒汙的工廠奔跑,得具備敏銳的反應、及時的觀察力,一旋足、一蹦躍,立刻躲過那伺機而動的危險。這般的經驗,如此的能力,在我這個調皮的孩子身上累積。雖無課外書,更沒有文學、寫作得配備的諸般能力,在我那質樸的生存中,自然而然削尖、磨利了。

我成長的時代,台灣轟轟烈烈從農業轉向工業,往商業化都市化大步邁進。家鄉民雄也不得不如此,在廣袤的農田果園中,植入工業區與大小形狀各異的鐵皮工廠。我的童年非純粹的農村美好,更非現代的都市涵養,而是隨著產業的發展,處於一種動態的變化。

終究是要長大,終究得改變,我那雙桀驁不馴的腳掌,不得不套上文明的束縛,卻仍堅持腳趾外露、穿脫自在,我進入了淺拖仔(tshi□ n-thua-□)年代。

兩千年後,「台客」流行語興起,淪為時尚標榜與認同徽章,報章雜誌以圖片大大炫耀無敵藍白拖與夾腳拖,列為台客標準配備。

我卻深感疑惑。

咦!我也是正港的台客,但我從小穿的,是那種顏色如煎熟香腸的皮面拖鞋,寬厚交叉的鞋帶還鑲上五顆銅色圓環,鞋底相當厚實,穿著穿著拖著拖著磨平了,就得換雙新的。

後來才知道,這牌子名為「萬年牌」,我穿上它,騎著腳踏車,往民雄街上去,看漫畫、租錄影帶,日間逛文具店、天黑逛夜市。更多時候,是去大士爺廟旁的不見天小巷,吃肉圓、當歸鴨麵線、肉羹麵、水餃與八寶冰……足底的這雙萬年牌,是我小鎮生活的標準裝備,穿上它,在民雄街上兜繞真是優遊自在。

像我這樣成長於嘉義的孩子,無論到哪兒,就是短褲拖鞋的,甚至前進牛排館、百貨公司、聚會喜宴,死都不願讓腳掌關禁,定要破出天窗,讓指頭活動、呼吸、仰望……

死性不改,固執鐵齒,熱愛自由自在,天涯海角,那種嘉義人的脾性就是不改。哪管外在環境變遷或禮儀慣習要求,恁爸就是要維持「體適感」,一雙簡便縱行天下,困苦窘迫也好,浮華迷失也好,像我這樣的嘉義人,定要騰出空間,讓那雙拖鞋可以在跋桮(pua'h-pue)的容許範圍內,仰覆仰覆,慵懶灑脫……

就從最小號的萬年牌穿起,到跟阿爸一樣的尺寸時,表示我長大了,身高與體毛初初是一個成人的樣子,約略是在讀高中時。雖說學校規定穿皮鞋,僅在軍訓課與重要集會虛與委蛇,生硬方黑很不嘉義,若非得將腳掌包覆,布鞋(p□o-□)比較人性啦!

一九九○年代,進口球鞋開始普及,尤其是籃球鞋,最能承載高中男生的體味與慾望。各大品牌登陸台灣,Adidas、Reebok、Nike陸續在嘉義插旗,最耀眼者當然是喬丹系列,清早在教室瞥見有人足蹬純白最新款,隨即引來他牌球鞋之踩踏,義正詞嚴說:新球鞋得讓人踩一踩,這是規矩。

但那無非是一種忌妒,羨慕他人,自己也要有一雙屬於自己的球鞋,我的雙足,心甘情願被包覆,真是舒服、貼切、合理。鞋底有氣墊,鞋面有時髦的線條與眩目的螢光,我穿上我的球鞋,從民雄搭火車到嘉義,踩腳踏車穿行棋盤式街道,到山仔頂的嘉義高中讀書、考試、打球、憂鬱。如此的來來回回,是我寂寞十七歲的主旋律。

命中注定,在諸羅平原的文明前端,我遇見文學,拿起筆塗塗改改將字句濃縮到扭曲變形無解,那是詩,我青春的晃遊地。

高中畢業後,離開鄉間,離開嘉義,大學時先待高雄,研究所在台北,自此,在外地戀愛、工作、結婚、生子。

然而,我這個嘉義人的死性不改,在台北的街頭拋拋走,依然短褲拖鞋的,嚴冬冷雨也不改其志,一雙肉色萬年牌,往往引得朋友與店家驚呼,說這個好台好炫好猛……但我不是那種標新立異的人,純粹是惰性,那源自土地與親族的生性……雖說到公眾場合,往往遭受他人側目,甚至被咖啡廳老闆警告……

人住台北,我筆端所寫,總是指向家鄉:《家工廠》寫民雄的童年回憶,《晃遊地》乃高中青春紀事,《海邊有夠熱情》、《基隆的氣味》的文字風格與觀點,更不脫原生的土性。朋友讀我的詩集,評論說詩句中的鄉野看似孤寂空寥,實則豐腴肥滿,而涉及到都市的,皆壓抑愴愁,唯生硬的鐵殼與水泥,人都不見了,就算有生類,也是變形扭曲的動物。越活越往本初去,我試圖擺脫華語的糾纏,讓舌頭的台語回到該有的樣子,毅然而然攜帶嘉義腔口,前進都市文明的光鮮絢麗,書寫文學、錄製廣播、繪圖影像,無所不至。

原來,我從未離開故鄉,它附身於文字,在一篇篇的創作,一本本的書籍中,現身、渲染、發光。

轉眼間,我住台北的時間,已超越嘉義。

現在我出門前,定會套上襪子,穿乾淨的鞋子,嚴整走向都市。

翻找鞋櫃,萬年牌竟杳然無蹤。

恍然一想,那不吸汗的皮面,尖銳的邊緣,還有生硬的鞋底,讓我無法好好向前行。前中年,就怕筋骨痠痛,雙腳也不再那麼勇健堅強了,走路遠行,我得要包好襪鞋,以防足底受傷。

已是個台北人了嗎?

是,也不是。無論在哪,無論生命漂流到哪個所在,我都是在鄉野奔跑的孩子。

四十而立,我更常「回嘉」,脫掉球鞋,穿上拖鞋,先去民雄街上覓食與拜拜;然後往原初回溯,帶著孩子到鄉間冒險,脫去文明的束縛,赤腳,跳入田野,讓泥土再次把我的腳掌弄髒、弄痛。

也不知要往哪裡去,反正,我就是一直走下去。


【剪影】陳克華/與一棵樹的相遇
文˙攝影/陳克華/聯合報

每天下班都走的一條路,卻從來沒有注意到路邊這棵樹。

在花事俱了的秋末冬初,卻赫然彷彿一夜之間開滿了白花。立在醫院最偏遠角落的靈堂旁,遠看十分契合,像掛滿招魂的幡。又像一個寒風中枯立的穿白衣的鬼。

顯然夏天時為防颱風而鋸過,細瘦的主幹向陰沉沉的天空伸出孤零零的幾根曲折的斷枝,寒風中仍然奮力開出成群花苞。在網上問了朋友,才知道是粉白洋紫荊。

花期很長,但仍然漸漸現出枯黃,由鮮嫩的珊瑚白,轉成拭過涕淚的手巾,再轉成使用過的衛生紙,再成為靈堂裡逝者壽衣的顏色。


賴聲羽/我所認識的余光中
賴聲羽/聯合報
我對余先生在文學上的成就陌生,是因為小時候住國外,當他在創作的高峰期,我還在惡補初級中文,沒有能力閱讀他的作品。

但以中文為外語學習卻為我提供不同的視角欣賞余先生的作品。中文有文言和白話兩種完全不同的文體,一個人把白話文學好,再把文言文學好,然後發現兩者不相融,甚是苦惱。

十六世紀探險家沒有發現傳說中的黃金國,十九世紀航海家沒有發現西北航道,余先生則找到了白話和文言之間的通路。他的文字文白相容得天衣無縫,音韻節奏如音樂般優美,一切又那麼輕鬆自然,沒有苦心經營的痕跡。

想像他除了豐富的學問和天賦之外,還得力於好的火候。他彷彿擁有一座龐大的熔爐,裡面流淌著古往今來的美麗的詞藻,在高溫的冶煉之下,隨時以新奇的組合奔湧而出。

我和余先生認識,最早是因為湯新楣的關係,他的次女幼珊也上過我的英詩課。近幾年由於家母和董陽孜過從甚密,我們偶爾會碰面。

他外表雖然有些嚴肅,私下相處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妙趣。去林琴亮在六龜的別墅前,我問他是什麼樣的地方?他只回答一句話:「你無法想像。」到了之後,發現有廣袤的草原,有山林和溪流,鳥語嚶嚶,花木扶疏,像森林公園。

那天下午,余先生主持了一場婚禮,並吟唱了一首李白的七言絕句,沒有演練,也沒有譜,但聲情激越,音調跌宕起伏,韻味很好。

晚上,大家聚於山谷的溪畔,余先生一位身材高大,披頭散髮的朋友獻唱了一首River of No Return,時而溫柔,時而豪邁,淳樸的大西部旋律在空谷裡回盪,把人帶到一個比記憶更早的年代,引人入迷。

返程停車休息時,大家看余先生俯著身子撿路邊的花,撿好後拈在手上,一一介紹:「這是紫薇花,這是三葉梅……」乍看很瑣碎的動作,卻有如一場儀式,讓人想起羅馬地神春回大地時為百花命名。

去年余先生接受家母的邀請共遊水城烏鎮,乘小船進城時,我問他搖櫓聲怎麼描述?他馬上說:「欸乃,一個文言的矣加一個欠字,欸乃一聲山水綠」,我心裡想,以前教我國文的老師這麼好就好了。

下午我們走訪昭明書院,原來《文選》的主編在烏鎮待過。我一直喜歡駢文,覺得古文運動有失公道,所以問余先生四六文好不好?他說:「這是中國文學早期的風格,當然美,但後來的發展以單句為主流」,略帶宿命感地總結了一場歷史和美學之爭。

第二天,余先生一大早在院子裡拉著一棵桂樹的樹枝嗅它的花,問他什麼味道,他說:「兒時江南老家的味道」,接著說:「玩捉迷藏的小夥伴就不知去向了。」

余先生和食養山房的主人林炳輝熟,幾年前我們相約陽明山松園。園內松林、石橋、山丘和簡約中國風的矮房子宛如宋人的山居圖,特別是馬麟的〈秉燭夜遊圖〉。

在食堂用餐後,我們賞夜燈、走石橋,月色濛濛,和風拂面,一切恍如夢境。主人帶我們參觀他最得意的禪房,這棟用舊木搭建的長廊,內外空間一體相連,草色山光彷彿在几席之間,無疑是修禪的好地方。

走之前,主人要我們用毛筆在襌房一本簿子上留言,董陽孜寫了「世外桃源」;我寫了「引人入勝」;余先生則寫了「雲風送梵樂,山月照禪心」。

回程大家偶然聊到失眠,我說家母深夜偶爾打開我臥室的門一個縫看看裡面,我因為睡得輕,一定醒來,她問我:「為什麼醒來?」我問她:「為什麼讓我醒來?」這原本是一個笑話,但余先生沉吟半晌後,語重心長地說:「母子連心。」

對上班族來說,文學是消遣;對購買精裝本文豪全集並保持得一塵不染的商人來說,是裝飾品;對余先生來說,文學是承載生命的主體,也是深藏珍寶的王國。

和余先生在一起分享文藝、接近自然、感念往昔,偶然得以窺見這個世界的豐富和美麗,可惜這樣的聚會以後難逢。


【小詩房】蔡文哲/問路
蔡文哲/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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