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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23 第6033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劉墉/范爺您好
【客家新釋】 葉國居/豬頭面
【小詩房】向明/邊防
【最短篇】晶晶/咒語

  今日文選

劉墉/范爺您好
劉墉/聯合報

范爺,您好!

過去我給郭熙、李唐和黃公望寫信,都管他們叫「老哥」,但是對您,我必須尊稱一聲「范爺」。

您別怕有人會誤以為您是范冰冰,她雖是美女,但怎能跟您比呢?您可是被美國《生活雜誌》選為過去一千年對人類最有影響力的第五十九名,連居禮夫人和曹雪芹都排在您後面啊!而且您這位「進止疏野,嗜酒好道」的老嬉皮,常年躲在山裡,又沒拍過聖上馬屁,近一千年之後,洋人居然能發現您,給您如此的肯定,實在太神奇了!

當然這得感謝台北故宮博物院,一九六一年把您的大作〈谿山行旅圖〉送到美國展覽,讓老美一下子開了眼:「天哪!居然中國人也會那麼認真地寫生,而且功力早在西方寫實畫家之上!」

可不是嗎?您把洋人嚇得可不小,好多藝評家、畫家,原先自以為了不起,看到您的〈谿山行旅圖〉,連下巴都掉了!不但掉了,連人生都改變了。班宗華(Richard M. Barnhart)這位藝術史學家不是說嗎:「(見到這張畫)真是我命運中的巧遇……它甚至使我第二天醒來就決定放棄繪畫生涯,改行研究中國藝術史,從此我就被為真正自然創造美景幻象的宋代山水徹底征服了。」

不但洋人傾倒,咱中國畫家不也一樣嗎?徐悲鴻一九三五年就說了:「中國所有之寶……吾所最傾倒者,則為范中立〈谿山行旅圖〉。大氣磅礡、沉雄高古,誠辟易萬人之作……北宋人治藝之精,真令人傾倒。」

劉國松雖然畫的是現代水墨,看到您這張畫,也感動得落淚。天哪!什麼畫能令人感動得落淚啊!故宮副院長李霖燦先生說得好:「劉國松是被范寬的誠懇感動,試看那千筆萬擢不厭其煩的『雨點皴法』,像是把山的莊嚴偉大,從心坎裡非畫到頑石點頭不罷休,哪個人能不為范寬的誠懇所感動?」

只是乍聽,李霖燦會不會有語病?如果每個人看到〈谿山行旅圖〉,都要為您的誠懇所感動,難道別人畫山水就不夠誠懇嗎?

這道理我倒是懂得。劉國松的感動,是他終於看到您這樣認真的國畫家,誠誠懇懇、腳踏實地。不像後來許多所謂文人畫家,從來不認真學習,套套公式、舞舞筆墨、跩跩詩文就算了。我相信不論班宗華、高居翰、徐悲鴻,被您這幅〈谿山行旅圖〉感動得要哭,都是因為從心底喊:「瞧!早在一千年前就有范爺這樣擲地有聲的巨作了!」

如果不是先有那麼多大師背書,我這麼說絕對會被打得鼻青臉腫。是啊!好多人大筆一揮,就算不知所云,也可以題上一堆文字自圓其說。就算「畫虎不成反類犬」,也可以自我解嘲「不似而似,遺貌取神」,他們筆酣墨暢,一天能畫好幾張。哪像您范爺,單單畫這幅〈谿山行旅圖〉,就得花多少年月啊!

首先,我相信您這張畫裡有不少寫生,譬如最前景的大石頭,您幹嘛挖好多洞?上面幾座大山都沒洞,為什麼溪邊的石頭有洞?道理很簡單!那是靠近飛瀑溪流的石頭,過去可能億萬年被水沖刷,侵蝕出許多孔洞。至於中景瀑布左右突出兩塊大石頭,也是因為受急流長年沖刷,造成下面崩坍。

您那條細細的瀑布也畫得太棒了!首先它合於「地形學」,因為瀑布長年累月切割岩石,愈來愈往後退,漸漸隱藏在窄窄的夾壁之間。您先把旁邊岩石染黑,表現陰暗潮濕,將「飛流直下三千尺」對比出來。接著又在大部分的瀑布上染淡墨,因為日光不容易射入山坳,就算水會閃光,也閃得有限。

范爺!您非但寫生的本事驚人,素描的功力也了不得啊!我早先認為咱們古人從來不搞素描,就算有個陰晴明晦也是意思意思,直到看見您這張〈谿山行旅圖〉,才知道您的素描功力之高。說實話,正因為您的功力深,才能把那麼一座大山,推到眾人眼前。瞧!足足占據三分之二的畫面,除了山頭有些樹叢,根本像座巨碑,怪不得大家都說您這是「巨碑式」的山水。問題是人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您范爺敢畫這麼一大塊「巨碑」,別的畫家就算畫,也沒這個氣派?

因為您的這塊碑,有形!有質!有勢!乍看大山像個粗粗的柱子立在畫面中央,其實您把那條山的「中軸」用「Z」字形作了變化,而且分成有節奏的塊面。您以焦墨勾出山的輪廓,再以不同濃淡的筆觸經營。多半藝評家說您是用「雨點皴」,意思是您以接近中鋒的筆法,畫出千萬個像雨滴的小點子,表現岩石的節理。豈知您在「雨點皴」下面先畫了許多長線條的「披麻皴」。雨點皴好比「粉絲炒肉末」的肉末,掛在披麻皴的「粉絲」上。正因為您一層一層添加,又不讓前後的筆觸糾結,所以有「點描派」的動感。加上畫幅高達兩米,欣賞者的眼睛剛好落在「視平線」上,往下看是清流急湍、巨石嶙峋;往上看是大山巍峨、林木蔥蘢,整個人彷彿走入畫中,加上其間渺小的人物,對比大自然的壯闊,怎能不震撼?

提到人物,范爺!您幾歲畫這張〈谿山行旅圖〉啊?您的眼力與體力未免太強了吧!沿溪兩個人趕著四匹驢子,高不過三公分卻鉅細靡遺,後邊那位背著長長的行李捲,右手拿扇,左手執鞭,算是押隊。前面那位,綁頭巾,落腮鬍子,袒著左肩,一副老大的樣子,還不放心地回頭張望,原來有一匹驢子不好好走,八成在鬧情緒。其實他們對驢子挺好,除了馱的東西不多,為了透風跟穩當,驢背上還搭了木頭架子。左右兩邊一包一包,綁得十分整齊。看這些驢子,我真佩服死您了!您怎麼連牠們的白眼圈和白嘴頭都畫出來了?

至於橋左邊的行腳僧,您就畫得更細了,那人戴著寬沿大帽,身穿裰衣寬褲,還纏著綁腿、踏著僧鞋。兩隻手伸到嘴邊,好像邊走邊吃呢!至於他挑的扁擔,細細的顯然不重,上面掛著的籃子外面還兜著長巾,像裝了香燭果品。

往他要去的方向找,可以看見林間古寺。巍峨的「歇山頂」建築,最少三進,鴟尾飛簷、平台欄杆,連斗拱和垂脊上的裝飾都一絲不苟。范爺,您到底用多小的毛筆畫啊!我就算自認神勇,臨摹下來也頭暈眼花!只是我不解,您這麼細心地畫人物樓台,卻不像郭熙、李唐,工工整整地簽名。您顯然用了枝禿筆把范寬兩個字藏在樹叢之間,字很隨意,說實話,我怎麼看都覺得您寫的是「花寬」呢!

不過也幸虧您寫了這兩個字,又幸虧在一九五八年被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工友牛性群發現,據說不識字的「老牛」「不小心」看到您的簽名,趕緊請李霖燦細看,才終於確定〈谿山行旅圖〉是您的真跡。

問題是您這麼偉大的作品,為什麼在《石渠寶笈》裡除了記載「無款」,還說只是「次等第一」?愛舞文弄墨的乾隆皇帝半個字也沒題呢?還有,歷代畫家都打著您范爺的招牌,動不動就說「用范寬法」,多少名家臨摹過您這張大作,卻非等到一位不識字的工友,才發現您的簽名呢?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第一怪您寫得不清楚,第二絹色年久變黑,第三像現在隔著厚厚的玻璃櫃子展出,就算拿望遠鏡都看不清。相信故宮的專家能夠近看的機會也不多,反而是管庫房的牛性群,大概在幫忙「驗傷」的時候發現。

我說驗傷,范爺您可別不高興,因為您這〈谿山行旅圖〉真是千瘡百孔了,據說那次去美國巡迴之後傷勢加重,還不得不請日本的高手幫忙重裱。正因此一九九六年美國人再想借展,台灣藝文界甚至搞出一場「搶救國寶」的運動,終於把您這件巨作留下。從此要想瞻仰的人只能抓住幾年一次的展出機會,親自到台北朝聖。怪不得有人說〈谿山行旅圖〉是台北故宮博物院的〈蒙娜麗莎〉。

范爺,為了臨摹這張畫,您知道我下了多少苦工嗎?三年前我站在您的畫前,一次又一次地用望遠鏡看,因為絹色變黑,原先的白都成了灰褐色,我必須推想當初的樣子。我還買了高仿的複製品,每天貼著看,足足憋了兩年才敢動筆。

年近古稀的我,終於循著您的腳印,在〈谿山行旅圖〉裡走了一遭,而且裱裝之後就要拿去遼寧省博物館展覽。據說有不少溥儀的字畫都藏在那裡,它們跟〈谿山行旅圖〉應該是當年清宮裡的老朋友,我會對它們說:

「對不起!西施一千歲了,皮膚既黑又皺,經不得旅途勞頓,所以留在台北,由我帶細皮嫩肉的東施來了!」


【客家新釋】 葉國居/豬頭面
葉國居/聯合報
老家後院的竹林,約莫有三尺長的殘垣斷壁,彷若從黃土中抽出和春筍競長。荒蕪的矮牆,斑駁的紅磚,注定了林內的寂靜蒼涼。但當雨後的陽光,篩過稀疏竹葉,剛濕透的麻雀羽翼,在枝頭頡頏不止;或是驟雨暴臨前,蛙鼓蟲鳴欲罷不能。這種種世相細節,彷若又在訴說此地熱鬧的過往。

祖父年輕時,就在家門前茄苳溪畔養豬。流水潺潺,鴨聲呷呷,和伴著溪岸上的三兩豬鳴,是大自然最美麗的樂章,相對後院幽暗的竹林,便讓人卻步。日治時代,豬是管制品,每個家戶每一批究竟養幾頭豬,都必須核實申報,日本警察三不五時就會巡查。養豬戶只能賣出,不能私宰,在層層管制下,賣豬容易,買豬肉卻很難。泰半的養豬戶,經年不知肉味。

這一年,祖父已三十好幾,仍是一位佃農,囿於財力物力,在溪畔只養了兩頭豬,公部門有案可稽。二個月後一個春天的夜晚,隔壁叔公家養的母豬,一口氣生下十隻小豬。天色猶暗,天亮還遠,在日本警察尚未盤點前,諒誰也不知道究竟是生了多少隻小豬。兄弟倆蹲在豬舍前交頭接耳,心裡黑咕隆咚的。夜色如墨,就此掩蓋一切的事實。他們趕在黎明前偷偷抱走兩隻小豬到後院竹林,數日後砌磚圍欄。那是我們家的祕密豬舍,在層層竹林掩護中,宛若是另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夏夜,客家莊連番暴雨,溪水瞬間發胖,捲起的浪濤嘎嘎作響。祖父依日本警察巡查的慣性推敲,研判他們大約會在雨季後入莊。當機立斷藉著雨勢濤聲的掩蓋,不著痕跡的把前院成熟的豬隻連夜私宰,讓冥頑黏稠的血水流向大海。然後將後院竹林內較小的豬隻,趕至前院豬舍備檢,如同冒名頂替。這般瞞天過海的手法,年年在客家莊如法炮製著。雖然計畫縝密,但仍百密一疏。有一次,奶奶以布袋提一塊數斤重的豬肉,步行至五里外永安村去孝敬伯公,遠遠就望見路上的警察。她靈機一動,棄袋取肉,將整塊豬肉伏貼裹在腹中,驚險逃過一劫。

我出生以後,父親承祖父業,依舊在茄苳溪畔養豬,並擴建成為三個豬圈,大中小豬各就各位。至於後院的豬舍則不再養豬,歲月如流,草木競相生長,如今就剩下這三尺長的坍圮紅磚,像是遺址供後代子孫憑弔。父親是這段歷史的見證者,我則是在遺址旁玩耍長大的小孩,始終不了解那段艱辛的家族史。不過,我好幾次彷若在林裡聽到豬的啼聲。

時間向長河流去,往事兜頭就來。八十七歲的父親,最近又不斷提及此事。我聽醫學界的朋友說,這種走不出的情節,有可能是失智的徵兆,於是仔細辨證他的每一句話語,不知怎麼的,無來由地就脹起偌大的疑團。

「細豬換大豬,警察敢無查出來?」我以疑惑的口吻問父親,用小豬冒充大豬,全然沒被日本警察發現嗎?

「警察也感覺奇怪,仰般這家人個豬畜毋會大。」父親說,警察也不解為何這家人的豬老是養不大。

「就算咧!」我旋追問父親,警察就這樣算了啊!

「豬頭面。」父親以十分肯定語氣應我。

豬頭面,客家語,指一個人生氣時,滿臉發黑的樣子。父親客語道地,用詞精確,看來不會失智,我卻在「豬頭面」這個辭彙裡,想見當年那個日本警察,氣急敗壞的臉孔。


【小詩房】向明/邊防
向明/聯合報
真是已防不勝防了

十指已僵硬到握不住弓弩

邁不出十步去捉偷窺的狗仔

(這廝真笨,某已赤裸一覽無遺)

烏溜溜的黑髮早已成慘白的降旗

心房常常無預警的激烈顫動

看來連心臟地帶都難保了

紙糊或口水的邊防又有何用?


【最短篇】晶晶/咒語
晶晶/聯合報
我讀國小的時候,有一陣子不知是怎麼了,垃圾車一直不來,到處都有人亂丟垃圾。國小的圍牆外,也堆放了很多垃圾。雖然學校貼了標語寫:「請為你們的子女著想,勿在此丟垃圾。」但情況依舊沒改善。某日上學,我見圍牆外一包垃圾也沒有。原來是標語改了:「亂丟垃圾者,全家死光光。」這事令我印象深刻。

後來長大了,我到一家很大的書局上班。我在文具部負責管筆的業務。店裡常有客人把單價高的試寫筆A走,於是我在試寫筆上貼了一張紙條寫:「偷筆者,衰一輩子。」之後試寫筆就沒再不翼而飛了。但有天店長把我訓了一頓,她不准我在試寫筆上貼這種東西……

我相信每個人都能施咒,只是我們的魔力都被壓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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