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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2 第7310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書評•散文】何致和/世事洞明皆音樂
【書評•散文】陳柏言/我們住在不同的星球
【書評•自然書寫】陳姵穎/只要能夠見到山
【書評•新詩】楊宗翰/沒有詩寫的日子

  今日文選

【書評•散文】何致和/世事洞明皆音樂
何致和/聯合報
《我們的歌》書影。(圖/有鹿提供)

推薦書:宇文正《我們的歌》(有鹿出版)

「詩言志,歌永言」,在過去漫長的一段時間,文學與音樂有過極密切的關係,無論詩賦或小說都曾靠音樂延伸突顯意義。只不過到了今天,多數人都忘了詩和歌本來是不分家的,說書人講故事是又說又唱的。在文學和音樂的關係已不被重視的今天,宇文正以經典歌曲觸發「普魯斯特時刻」,為讀者點唱書寫了一本《我們的歌》,開創了把散文和音樂完美結合的優質案例。

本書共分三卷,總計四十九篇散文,皆以歌名為題。首卷述己,追憶個人青春成長歲月。卷二志人,採集許多同輩友人美麗與苦澀的故事。卷三專寫七、八○年代西洋流行歌曲,兼記那個時代的樣貌氛圍。本書看似為一位愛唱歌的作家隨手拈來之作,實則為一次有計畫且頗具規模的散文創作實踐,成果亮麗輝煌。

宇文正以音樂為記憶的開關,在樂聲響起的同時,時光也開始倒流,青春年少往事再現,歷歷在心的是當年澎湃流動過的情感。和其他追憶已逝年華的作品不同,宇文正的語調相當輕盈,文字並未沾染上那種充滿老人氣味的哀嘆情緒。但輕盈不是無感,而是心態上的灑脫,一種洞明世事之後的了悟。作者舉重若輕,在音樂聲中回首過去,大有「綠蔭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之感。

或許是拜早年記者生涯之賜,宇文正藉音樂志人的筆法堪稱一絕。這部散文集不只講述自我,更多部分是書寫他人。愛唱歌卻放棄當歌手的小村、玩拼圖把玩物變成事業的美慧、賣黑膠唱片用髒話和老婆吵架的唱片行老闆……

宇文正實地尋訪眾多五年級好友,用歌曲為引,以平凡人物為傳記主角,寫出了一則又一則好看的故事。

這些人物的生命經驗固然精采,但宇文正描繪人物和轉述故事的能力更是突出,尤其是敘事節奏的控制,替這些故事繃出了強大的張力。她描寫這些已邁入五十大關老友們的現狀與過往,寫的不只是人的故事,也寫出了那個年代的集體記憶:雙十節總統府排字、高中軍訓打靶、成功嶺集訓、跨校聯誼、髮禁舞禁年代的學生舞會、鄭少秋飾演的楚留香、布魯克雪德絲與中森明菜……正如宇文正所言,「那是一個使用耳朵多過口與手的世代」,因此她在多年後書寫此書,不啻為那個沉默的世代發聲,說的是他們共通的語言。

對經歷過那個年代,或聽過宇文正點播的這些歌曲的人來說,這是一本充滿聲音的散文。讀者看著文章中的歌詞,會在腦海中自動生成音樂,甚至一見到文章標題的歌名,就會立即陷入自己的普魯斯特時刻——刻骨銘心的戀情、親愛之人的別離、年少的輕狂與敏感、理想的失落以及種種稍現即逝卻永難忘懷的人生插曲。我們一邊看著宇文正說的故事,一邊疊加上屬於自己的、不為人知的故事,共構而成一種全新又奇妙的閱讀經驗。

這本散文集看似有嚴格的讀者限定,其實並不盡然。對沒能來得及趕上這個時代的人而言,他們同樣可以在宇文正的作品中找到歷史的痕跡,在樂聲中穿越時空,體驗上一個世代的生活氛圍。或許宇文正是為了他們,才會在訴說往事時,語調如此溫潤,姿態如此輕盈。


【書評•散文】陳柏言/我們住在不同的星球
陳柏言/聯合報

推薦書:夏曼•藍波安《我願是那片海洋的魚鱗》(印刻出版)

閱讀《我願是那片海洋的魚鱗》,總讓我奇怪的懷念起小學時代的「夢想」。

每升上一個年級,導師總會要我們在名為「生涯規畫」的簿子上,寫下未來想從事的職業。最初,我想要成為一名生物學家,再來是考古學者,而後是太空人。具體原因已不可考,千言萬語也許只是小男生的心思:「看起來,很帥。」顯然,我並沒有成為夢想中的那些人──因而,閱讀此書更讓我欣羨,夏曼.藍波安可謂「斜槓」的身分:他是博物學家,是人類學者,甚至,他也是一名「太空人」(或外星人?)。夏曼看似寫「小島」,其實在寫「星球」。夏曼在〈自序〉中,即指出自己想要寫的,乃是「小島的宇宙」,是「我們住在『不同的星球』」。而〈成長〉一篇,也從「我們星球上的每一個個體」談起;〈無數次的聚與離〉中,他更化身巫者,飛行於更高維度的天空,凝視「二次戰後的星球」,牠的災變,苦難與離散。

當然,夏曼.藍波安更是一位作家,一名書寫者;而「書寫」自身,正是作者念茲在茲的問題。

本書分「家屋」、「召喚飛魚」和「海洋鱗片」三卷,每卷主題各有側重,卻似乎都可以用「我們住在不同的星球」來理解。那當然是一個頗為弔詭的設問:「不同星球」的你我,要如何溝通、連結,又該如何指認「你」與「我」,乃至於「我們」?此間涉及的,不只是語言問題,更關涉背後的倫理觀與知識論。位處邊緣的孤島,遂成為「文學」的具體隱喻。比如在〈有一種孤寂,稱之被現代性孤立〉中,夏曼講述了這樣的感悟:「(我創作的文學作品)像是孤島孤立於西太平洋,我特愛孤島沒有明燈照明騷擾」;而在〈淺談「超越」〉中,他從年輕作家的較勁談起,指出文學當是「嚴肅的邊陲行業」。更值得玩味的,是〈女兒買的書〉一文。作者取女兒架上圖書閱讀,發現:「漢字怎麼可以如此的行雲流水,反觀自己的漢字語氣如是坑坑粗糙的浪紋。」如果說,語言是人類的居處,則邊陲的孤島,粗糙的浪紋,該是夏曼.藍波安有意選擇的棲所。那似乎正指向「小文學」作家的宿命:親如家人,亦可能無從理解的獨身與放逐。

文學遂不能只是案頭的靜態書寫,夏曼.藍波安更倡議一種「力文學」:「把身體帶進熱帶雨林裡,帶進田園裡,帶進潮間帶……」最後一篇〈拼板船〉,可謂全書的定音之作。那是作家的「文學論」了:他不要虛華的「機動船」,而選擇更古老的拼板船;他划槳,磨練肌肉,讓手掌粗糙。他如此宣說:「人生之路,我選擇了孤寂,選擇以海洋為中心思想的文學路。當我不再擁有木船的時候,也是我死亡的時刻。」


【書評•自然書寫】陳姵穎/只要能夠見到山
陳姵穎/聯合報

推薦書:林雋《與山的一支獨舞》(三民書局出版)

關於想前往一地的強烈意念,有時是難以釐清來由的。山,經常使人萌生此志。

即使是不登山的人,只要吃過瑞士的金三角巧克力(Toblerone),便肯定對馬特洪峰(Matterhorn)極具辨識度的樣貌毫不陌生。而二○一五年為慶祝人類首度登上馬特洪峰一百五十周年,數百位登山者沿著山脊點燈,攝影師勞勃□博世(Robert B□sch)鏡頭下暗夜裡的鮮紅影像從此嵌入十六歲少年的內心。四年後的夏季,年輕的林雋朝馬特洪峰出發了,獨自一人。

在登山的世界裡,登山者以何種方式與風格登山,將影響他人及自我給予的評價。獨攀這一選項,在觀念較為保守的台灣,多半被視為一種荒唐。林雋在《與山的一支獨舞》的開場,便記錄了他與母親就雇嚮導與否的爭執,「遛狗」一說全然看得出年輕之心的氣盛。然而年輕之心的珍貴,有時卻又在於那股不願自限步伐的魯莽與赤誠;莽撞過後,終會使其在且長且短的探索中形塑出更有力的靈魂。於是我們得以看見一個青年冒險者如何在旅途中經歷身處異地的隔閡、如何自陌生人的善意下體悟人生在世並不孤獨、如何為看似微不足道卻足以致命的失誤迷惘惶惑、如何從與死神擦肩的僥倖裡習得謹慎。書頁間穿插由林雋攝下的一幀幀相片,不只呈現冰與岩的冷硬磅礡,亦讓讀者多了幾分身歷其境,直面巨山時自心底深處升起的微渺感受。

往復山間的路徑,有時與通往心的方向一致。這趟與自己同行的旅程,林雋不斷拋出各種探問,有與萍水相逢之人對話的,更多的是與他自個兒。爬梳思路之餘,林雋懇切地自承所有攀登決策過程中的不妥之處,旅途後半段與同樣說著中文、天真的登山新手李睿結伴欲攀爬白朗峰遭逢的驚險,更猶如鏡像。「只有活著才能夠繼續冒險,只有冒險才叫活著。」他深刻了然,即便踏足馬特洪峰的4478m之巔,歸來後獲得的頌歌,依然無法與真正的「勇氣」、「成就」等字眼畫上等號,這份誠實與清明,不論就登山者或書寫者而言,都顯得難能可貴。

行山種種,或許始終是冷暖自知,因為「真正讓人深刻的記憶,都悄悄安插在攀登的路上。只有過程才是登山的全貌。」完成一次不負青春的遠行,林雋在後記的末尾寫道:「我對山別無所求,能見到它就已足夠。」想必所有戀山之人讀畢皆會心有戚戚焉,此句是最真摯、也最浪漫的告白。


【書評•新詩】楊宗翰/沒有詩寫的日子
楊宗翰/聯合報

推薦書:吳鈞堯《靜靜如霜》(遠景出版)

自揮別工作十七載的《幼獅文藝》後,吳鈞堯(1967-)在這五年的專業暨職業作家旅途上,陸續繳出了《孿生》、《一百擊》、《回憶打著大大的糖果結:給孩子的情書》與《重慶潮汐》,涵蓋長篇小說、小品、親子與回憶散文。倘若說要達到各體兼備,似乎就差一部詩集了。放眼當代台灣文壇,先以小說跟散文創作自成一家,之後再大展詩才者,遠望就有1972年七等生詩集《五年集》,近觀則見2020年宇文正《我是最纖巧的容器承載今天的雲》。詩道多艱,從者寥寥,已是一方名家的吳鈞堯還是從舒適圈跨步向外,而且從起手式看來,寫詩之於他豈是玩票而已?

因為早在上個世紀八○年代中葉,他就開始寫詩並參加了青年才俊匯聚的「薪火詩社」。〈電梯生涯〉還被主編張默選入《七十七年詩選》,以筆名「丁未」成了年度詩選榜上的少年英雄。就讀中山大學時期他轉向散文與小說寫作,詩彷彿成了一場來得太早的青春夢。痕跡擦拭得如此乾淨,彷彿他是不再詩的;但詩還是找上過了五十歲的吳鈞堯,這位曾以多部長篇小說「把金門寫大」的佼佼者。二○一九年十一月下旬陪父親回故鄉安祖厝時,他在候機室竟意外孵出久違的小詩苗。人過中年才要替青春補夢,一路急馳下邊寫邊發表,未滿兩年便見這部54歲才問世、收錄60篇作品的《靜靜如霜》。

書中所錄,不再有少年丁未「我丟開眼睛/鋸掉自己的肩」這類駭人意象,詩人鈞堯轉而寫起離開電梯後的成長困境及中年哀樂,親情召喚與家族故事。如今已是文學營隊著名講師的他,原來竟然曾有過語言障礙,〈口吃〉便彷彿以聲狀/撞詩,再現了幼時的結巴窘況:「怕說三聲,最忌諱道四/聲與聲間,頑童們吊橋彈跳/光碟髒點且刮花,累累累格/我的舌頭綻開一朵連連連,不是蓮花/世界難命名,一個字音/得吃很多遍,才能吐回/耳朵缺耐心,人已經走遠/我也不在字頭上,而落在下一句/擠壓,地震口喉中爆發/每一個字母都搖晃」。僅舉此段,即可見其作詩首重聯想,字詞互牽,意念相連。整部詩集無一難字僻典,不耍花槍,易於消化,讀者卻能在其中重新見證詞語的力量,覓得感動的真情。最有力的例證是詩集同名作〈靜靜如霜〉,當詩人欲用語言懷念亡母,卻發現書寫者面臨的終究只剩下缺位與斷裂:「我思我說您無法接話/我菸我酒,風景自您容顏斷落/水與火不會和解/我靜靜與自己吵架/編導一切可能的重逢/只是您,從不肯多背一句台詞//如果靜靜如霜。」句號後面潛藏的不捨之情,令人動容。「阿母」是整本詩集中猶在的不在者,故詩人祭祀時許願「我成為老小孩/將到彼岸與您糾纏/請給渡口一點耐心」(〈宴會〉),或在忌日時苦悶於「我的字典窮了很久/山水枯乾時/始終沒有翻到/你在的頁碼」,甚至為了再見亡母一面,回到幼時的語言障礙也在所不惜:「如果能夠口吃/我願意一直喊,阿阿阿母/只為祈求莫要翻頁/留在我學聲的午後」(〈句讀〉)。

除了以詩懷母,他寫父子關係尤其傳神。譬如自己與父親:「話多便不像父子/選台遙控器定址很久」、「常常只是兩個人,便把客廳坐滿」(〈父親與客廳〉),又如送兒子去當兵前的心境:「鬧鐘響在天明而未明/跨過去後/兒子跟我都將成年/掐準他推門,喊了聲小心」(〈成年〉)。相對於會持杓對他〈掏耳朵〉的母親,沉默以對、節制相處,是中年男人終於懂得的親愛與浪漫。《靜靜如霜》是吳鈞堯重提詩筆的第一步。他曾經歷過沒有詩寫的日子,但歲月反倒讓這部詩集呈現出更佳的品質,無怪乎他敢聲稱要「盡可能地騎著老/給風一些些警告」(〈老〉)。期許這位不畏老的新詩人,再也不會回到那沒有詩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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