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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6 第7484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畫評】白適銘/筆墨雲水•屏卷遊方——許悔之「墨海行舟展」
【書評•新詩】崎雲/蜃影與幽靈

  今日文選

【畫評】白適銘/筆墨雲水•屏卷遊方——許悔之「墨海行舟展」
白適銘/聯合報

對集詩人、出版者、抄經人、書藝家等身分多重的許悔之來說,創作不只是一項單一職性的顯示,更是其穿越各種文藝形式、技術框架等壁壘,在經由不斷回溯、轉進與異質對話的過程中,營建生命同源、有情同根的一種心靈復甦事業。一枝筆,可能造出多少字形、字韻,彰顯何種文采、文心?一位詩人或文學家,如何透過筆端,模範自然、勾勒人性、詠頌歷史,造就其百年文章大業而比鄰古典?一個以抄寫經文取代念誦持戒的抄經人,如何呈現僧人的苦行修業?一個書藝家,如何透過妙筆生輝、畫龍點睛的創意形式,照應文學、美學、佛學與書學,成為當代視覺文化不斷擴充意義邊界的書寫新徑?凡此種種,都是其近五年來重燃創作熱望、透過各種文藝創作,奮力耕耘、播種及等待隨緣因果的宿願與發心。

形塑自足他足、漸頓並修的禪觀世界

這些累帙連篇的「手墨」作品,或以條幅、尺牘、卷子、冊頁、扇面或屏風障壁等多種形制而被呈現,彷若在博物館始能窺盡全豹的視覺壯遊,亦似置身於多寶格特有琳瑯滿目的珍奇宇宙。「手墨」創作,在定義上,刻意跳脫古來書家名士過度崇奉「法度」、「法門」、「法要」的知識障,進而賦予創作者在行筆運墨的過程中,獲致從心所欲又不踰矩的自由度,藉以發掘自我、映照本心,故而得以營造靈活通脫、反映情性的書作墨蹟。在形制上,此種不斷被發明、擴充的展陳方式,透過上述不同裝裱技術,將簡單素淨、白紙黑字的書案臨池,帶往更接近一種有機狀態的物質環境,形成跨時空、跨媒材、跨類型的綜合藝術,將原本局限於文房清供、衙署告文、名人題匾等反映職業、階級或身分的制式書寫,轉向一種多元並存、融混對話及破除意識邊界的當代思維。

其情其境,在破與立不斷游移之間,許悔之的「手墨」藝術,已然形塑一個自足他足、漸頓並修的禪觀世界。過去數年,許悔之的「手墨」創作,緣始於對已逝生命抄寫迴向經文而起,一如他說:「我終究靠著抄經,度過了那六天五夜」(〈原是一名抄經人〉,《但願心如大海》,2018)身心煎熬的死別生離,〈心經〉、〈普門品〉、〈化城喻品〉成為指引亡者及生者的慧炬明燈。自此以往,以抄經開始其修禪自度旅程的「手墨」,已等同於「度一切苦厄」的渡海行舟與法喜清涼。抄經之用,「可以忘記憂慮、恐懼、憤怒、不安,一筆一畫,因為專注,可收放心,可以降伏狂心」(同上),收攝身心,利己利他,實為「手墨」結緣對這個有如化城般五濁世界最大的迴向,而抄經人已成為度化他人的行者。

然而,「手墨」作為許悔之以文行善、以書降魔、以墨收心的道杵法缽,不外乎得自佛理「空性」的體悟。「空性」對一般人恐怕難以理解,許悔之則以白話文演繹《金剛經》的經義說:「我們可以從想像自己的心是無邊的大海開始,這個那個不如我們意的種種,都只是瞬間生滅的泡沫而已」(前引書),可以想見,吾人若視諸煩惱、諸恐懼如海中泡沫,滄浪之水之清與濁,即在一念之間,念轉即得如來,何煩惱、恐懼之有哉?此種了生悟死的證悟,正在說明擁有一顆宛如無邊大海的心,才是自度度他的「解藥」,心念澄淨,即如皎然明月、曠野犀牛。

自抄經悔懺至獨立創作的墨海行舟之旅

2017年,一只梧桐木片上書寫〈心經〉的無心之舉,卻迎來生平首次的「手墨」個展,開啟自抄經悔懺至獨立創作的墨海行舟之旅。數年之間,許悔之彷若藉此找到生命的另一個出口、另一道幽光般地,將「努力出脫於心的痛苦」(前引書)透過不斷增生衍化的「手墨」創作,作為一種實踐佛法、「法供養」、化困頓為平夷的禪修憑藉。

不論是借用「摩訶衍那」(乘)或「法供養」的概念作為度化譬喻、修行法門,「手墨」創作結合文學、美學、佛學與書學的內蘊訓義於一身,致廣大而盡精微。藉由此段創作歷程之回顧,我們可以說,「手墨」之緣起來自佛學心性論之啟蒙,經由文學創作論之挹注與美學形神論之會通,加上書學體勢論之歸納,最後以裝幀裱褙學載體論之收納為其續尾,成為兼具詩、書、畫、印、裱等「五絕」的跨域創作成果。自稱無法之法的「手墨」,來自其對前人墨蹟的眼觀、心摩、手追,猶如誦經、禮懺、拜佛一般的自然。然而,「手墨」已然創造成形的筆墨丰采,大膽中兼有纖細,動感中自帶雅靜,總能夠取得天功與清新的巧妙平衡,成為一種在歷經各種演化、種化過程中仍在持續變動的有機物。

努力去到別人還沒有去過的地方

例如,從寫、畫、拓、染、漬、滴、流等各式技法,甚或是油墨滾輪壓痕,這些入法出格、甚或突發奇想的腕上功夫,已將宮格筆墨、文人家法的局限,成功推向更無所窒礙的境遇。這些宛若詩、文、歌、賦、詞、曲不同文法的筆蹤墨跡,在宣紙、灑金和紙、梧桐木牒、綠檀木片等不同基底材上共演共舞,其交互激盪下所展現的構圖趣味、視覺意象,更形成變化萬千、盪氣迴腸史詩大劇中的篇章細節,字句銘刻人心。許悔之以其不羈詩情與佛性夙慧,並用楷、行、草三體形塑個人「手墨」書風或抽象彩墨,不惟得使觀者感受「遊刃有餘,運斤成風」之瀟灑自在,復能隨作品中之文字、筆墨、留白、印痕及裝池之跨域美感,體現「縱橫大塊,捭闔古今」之宏偉格局,回應「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北宋.蘇軾〈書吳道子畫後〉)的至理與氣魄。

其筆墨詭譎,意態紛呈,經常流露有如遊方詩人吟誦古調般的雲水雪山,空靈而瑰奇,點畫離披之間,三千大千世界如睹寸眸之中;其屏卷殊異,形內奇觀,無異自書笥筆塚中重獲生命般富有血肉、骨骼與髮膚,凡俗脫落之際,十方佛國法界猶存因果之相。「手墨」任心性流轉,以書為舟,復如《中庸》所述聖人之道般之「發育萬物,峻極於天」,亦似唐代詩人柳宗元〈始得西山宴遊記〉「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遊,而不知其所窮」之自然神會,呈現筆墨無端而變幻通神的藝術至境。於此,不論是詩文、經句或書藝、畫作,許悔之「手墨」創作之文風如婆娑匯流,筆墨似駘蕩春和,信手拈來,無處不自成一方天地。

經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同形式、媒材的書寫,彷似轉動經輪般地勤懇亦精進,其起心動念化筆成章,來自於他不斷返視內心與觀照外緣的習常日課,無法中法度自在。佛陀曾言:「吾法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會者近爾,迷者遠乎。言語道斷,非物所拘。差之毫釐,失之須臾。」(《佛說四十二章經》),念與無念,法與無法,即在一念之差,同是執妄。這段自度度他、發現潛藏自我真相的墨海行舟之旅,許悔之告白說:

從抄經以自安己心,到抽象的用墨設色,所有創作的喜悅,都是對過去「受傷」、「被損害」的昇華,把此生的苦澀、冤錯,將累世的習氣、疲勞,化為了甜美。我的「手墨」,不管什麼形式的呈現,對我而言,都是詩,但又不只是詩。其中也有書法,但不是法,無有法。(〈自序:煮雪為水〉,《人生底色□微微生香》,2020)

或者,

我的作品,材料以墨為主,又不只是墨;「詩人情懷」與「當代意識」是我藝術創作的核心——詩意,思想,努力去到別人還沒有去過的地方——那心識之大海,有時候波濤洶湧,有時候彩霞如練;創作正是坐觀心識與世界之幻化,並且剪裁彩霞或星河如布。(展前自序)

所謂「努力去到別人還沒有去過的地方」,正是這段不平凡旅程的初心與彼岸,心如大海,不論是驚濤駭浪抑或風平浪靜,皆是有如泡沫般瞬時即逝的生命本相與常律。

自第一次個展至今,時歷多年的閉室勤練、墨瀋飛揚,「手墨」創作以一種意義難以歸納或形態持續演繹的進行式/有機性狀態,展現許悔之在墨海塵網中縱橫捭闔的自適與恢弘,其兼具新意與我法、妙理與雄放的筆耕墨耘,透過自度度他的慈悲與大愛,展開詩佛相參、人畫如一的不凡旅程。他說:「人人都有詩心,存在於看到美的一刻,那聲驚嘆『啊!』,作為一個詩人,詩心自用,而且將之轉譯為美,於我而言,如同挖出一口心井,或者鑿出一道噴泉」,在歷經無數的山重水複與柳暗花明,彷若在無垠墨海之中的一葉孤舟繼續前行,在峰迴路轉、尋思彼岸甘泉的途徑中點一盞燈,「手墨」終能與芸芸世間共結「雲水之緣」、同啟「遊方之樂」。

●《墨海行舟:許悔之個展》,白適銘教授策展,地點在台南「耘非凡美術館」(台南市東區林森路一段370號),展期8月2日至10月23日,開幕為8月7日(周日)下午三點。


【書評•新詩】崎雲/蜃影與幽靈
崎雲/聯合報
《夜的大赦》書影。(圖/雙囍提供)

推薦書:曹馭博《夜的大赦》(雙囍出版)

讀《夜的大赦》,不免使我想起「蜃影」與「幽靈」,也使我想起曹馭博的第一本詩集《我害怕屋瓦》。彼時,「屋瓦」在詩中提供了遮蔽的概念,也傳達為所遮蔽物施加的壓迫,展現出「想離開」到「不能離開」之間的生之矛盾,對於自由意志的疑惑、困境、可得與不可得。「生之處境」的思索,在《夜的大赦》裡依然隨處可見,然而又加入了更多與死亡、夢、生之自由的討論。

「蜃影」,來自於鏡頭的組合,虛實之間的共存擬象。在〈火葬場〉中,是「上帝托著盤子/收回一件件肉衣服」;在〈與越傭阿萊倒垃圾〉裡,是「讓音樂引領她上樓。我看見屋簷的陰影/占據她的額頭,像一塊遲到的黑面紗」,使讀者不免驚異於詩人在畫面、情節上的調度能力,同時也被那些銳利而鮮明的隱喻給吸引。如寫普悠瑪事件之詩:「我閉上眼睛,任由燈光翻閱我的眼皮/倖存的詞將某人寫入大地/一名石頭裡沉默的巨僧」,外在、心象、轉化,看似與敘述者無涉之外的有涉發生:禱念與安魂,於是敘事者與喪亡者共在。

這是一種對苦難的理解,曹馭博詩中情境的涵納與解開,常使我感到就像是在觀看一朵機械化的蓮燈之收放。在一片漆黑中,蓮瓣轉開,七彩炫然,情境與氛圍於焉緩慢地鋪展,各種情節與人物搬演其中,浮出命運的斷面;語句結束,蓮燈旋閉,又將一切緩緩地層層收整,收束於一意象/主題的核心,有了冷觀的悲憫。曹馭博擅長以長鏡頭式的畫面取代文字語句上的鋪衍,透過留白與語意的截斷放大詩中情節與場景的氛圍,是詩意的可能,也是對讀者的開放。

在《夜的大赦》中,我們看見一種寫作的工藝——精於機械錶、萬華鏡的師匠,強調細節,重視動詞、名詞在意象上的鍛鍊。詩人雖未曾明確指出的——光、蒼穹與天宇——那如鏡面反饋的模糊畫面,然而其也成為讀者切入詩作的另外一種思考的進路。當光來,瞳孔收縮、眼眉低垂,讀者所能見的詩之蜃影,或許即是另一苦難時空於現世的滯留;苦難並非都是好萊塢式的爆裂特效,更懾人的常是深沉的、靜默的、杳遠的哀傷,幽靈之所在,關懷之所在。

在曹馭博的詩裡,希尼、聶魯達、保羅策蘭、余光中、楊牧等俱成為了與詩人對話的對象。夜於焉成為了甬道,詩人掌燈,引我們照見苦難,也領我們前往文學大師的精神世界。讀曹馭博詩,我常想,假如人工之光是欺偽與暴力,那麼位階更高的天體——夜——是否也同是不值得信任的?「夜的大赦」或許是世人的哀傷得到了寬宥而不再受命運之刑戮,雖說是精神上的解脫,但難保不是一種壓迫。或許,當我們置身於夜空之下、屋瓦之下,值得信任的,便只有善敏的詩人對世間所抱持的懷疑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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