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世代電子報】為讀者提供面對人生下半場所需七個面向的資訊,為第二人生做足功課,活出精彩亮麗! 【北美智權報】探討專利與智慧財產權,涵蓋各國重要的侵權訴訟分析、法規解析,提供您需要的IP實務與知識!
★ 無法正常瀏覽內容,請按這裡線上閱讀
新聞  健康  u值媒  udn部落格  
2023/03/12 第7693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當代散文】朱和之/貓隱去的那三天
人文薈萃 【小品文】小令/魚飼料與花
【花開了.迷你詩徵文示範作】曹馭博/即景
【文學大小事部落格徵文•第3彈】花開了 迷你詩徵文辦法
【聯副不打烊畫廊】蔡宜儒作品〈仕紳,2022〉

  今日文選

【當代散文】朱和之/貓隱去的那三天
朱和之/聯合報
貓隱去的那三天。(圖/貓小姐)
那是入秋之後第一個漂亮日子。熾熱難當的盛暑過去,風柔暢了,微斜陽光把景物打得暖暖的,色彩飽滿,層次分明。

豆豆選在這天離去,毫無反顧。

中午在廚房,不知怎麼打斷一支用了十多年的貓咪圖案瓷匙。這是長久愛用之物,總是萬分珍惜,卻莫名其妙失手碰掉了。立刻跑到書房看豆豆,見牠身軀依然緩緩起伏著才稍微寬心。

下午講完一通電話,回頭就聽到豆豆哀哭幾聲,嘔吐酸水。我擦拭乾淨,心想今天都把牠關在房裡,也許可以讓牠出去活動,就把對著院子的門打開。牠先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外面安穩坐下,彷彿只是閒來吹風。但等我轉身再看,貓已經不見。

貓感知生命行將結束時會本能地尋找隱密地方藏身,不願被看到斷別肉身的難堪模樣,何況是豆豆這樣心性高傲的貓。但牠最後幾天已經無法吃喝,昏沉彌留,即便迴光返照又能走去哪?

我裡裡外外、屋前山後找了兩個小時,回到書房門口想起似乎遺漏了某個角落,又失心地從頭再找一遍,最後只能頹然坐在屋頂,看著晚霞拔除沾滿衣襬褲腳的數百咸豐草鉤。

對豆豆的思念從此開始。

春天老狗琅琅走後,豆豆開始變得黏人。奇怪琅琅最後兩年幾乎都在昏睡,從沒看過牠們之間有任何互動,但狗一走,貓就那麼寂寞,有人靠近便大聲叫喚,卻又不是討吃而是討蹭,甚至還會跳上廚房椅子看人洗碗的背影。

牠甚至對逗貓棒這種騙小孩的玩意兒重新產生興趣,要知道牠是自由穿梭後山野地的,有狗尾草搔鼻子,捕慣野鼠幼雛,有一次還不知從哪裡弄出一尺來長的大蜥蜴逼在牆角不許動彈,沒想到最後又對向來不屑一顧的逗貓棒瘋狂翻滾撲逐起來。

家裡曾經人畜興旺,養著四犬三貓,還會有浪浪們來串門。貓狗自有其位階倫理,有架要吵有醋要吃,大抵貓不爭寵而自然多受偏愛,豆豆尤其置身事外。

我曾搬離老家七、八年,貓對這種事非常介意,每次看我回來都愛理不理,豆豆更總是逃得老遠。直到我搬回來一段時間,牠才重新認我為家人並親暱如昔。

十多年裡貓狗凋零,最後獨留豆豆,儘管看著還是小貓一隻,畢竟孤老,開始任性耍賴。幾次聽到牠在遠處哭號,哀哀切切,以為出了什麼事,趕去查看,牠卻沒事貓般在腳邊蹭起來。肚子餓了,從二十公尺外就喵啊喵啊招搖而來,那麼刁蠻,收地租保護費似的。

豆豆出發兩天,依然無影無蹤,我照例在飲盆裡換上乾淨的水。

書房裡的輸液架依然吊掛著。老貓幾乎無可避免腎衰竭,豆豆打輸液超過一年,中間幾次急性發作,吊睛流涎看起來不行了,輸液打過竟又一尾活貓。打得慣了,牠有時甚至會準時自動來書房報到等著注射。

我整理起豆豆的照片,從還沒睜眼的小肉團,被魔法點活玩偶似地爬來滾去,鑽紙筒攀紗網瞬間長大,多少溫馨時刻,一時卻驚覺自己已經開始緬懷這一切,感傷得難以為繼。關掉檔案匣前瀏覽一眼,挑選出來的多非可愛風格,而是帶著野性、狠勁,齜牙咧嘴,粗魯滾背搔癢,或者孤高遠望的。

牠是山中的小豹,月下的幼虎,妖精花園裡天塌不管的安沉睡眠。

豆豆堅持身為美麗生靈的優雅與尊嚴,自己選定最後處所,安靜等待完成生命,在我們家三隻貓裡唯獨牠有福如此,似乎應該替牠感到欣慰。難熬的是,我無法確知牠是否已經離去,或者當下仍蜷縮在某個隱密的地方受苦。

傍晚天色正好,我走到院子,心裡反覆說不要再找了,讓牠如願安靜地去吧,但身體依然不由得往後山走。我一路拔除道旁久疏清理的咸豐草,在階梯上隔著欄杆遇到隔壁家大黑狗,不遠不近對望,平常牠都兇惡狂吼,但這天兩次我問,小黑,你有看到豆豆嗎?牠都露出虛心而憂傷的眼神別過頭去,默不作聲。

我花了一小時,勉強開路通到一處展望平台,俯瞰山谷。聽起喬治□哈里遜的〈All Things Must Pass〉,瞬間覺得豆豆在搖尾巴,感覺得到牠就在這山谷裡的某處。

我並無靈通,或許只是心中激盪,感受著意識裡的豆豆。也因此明白,我失去的不僅是貓,也是自己無可挽回的時光與回憶。很多自以為還抓著餘緒、還沒走遠仍搆得著的事物,我戲稱為青春傷停補時的那些,其實早就都消失很久了。

天色漸暗,金星出現,木星同時亮起,然後是牛郎星。晚霞橙紅,暮色瀰漫在谷中,前所未見,卻又像是童年印象裡的風景。

滿天都是歸巢蝙蝠。天整個黑了,邊緣還有微微餘光但山谷裡已徹底入夜。

All Things Must Pass。

豆豆非常挑食,但格外愛吃一種脆脆小餅乾,金色鋁箔包,一小袋五六顆。每次一看到金光閃動,聽見嘁嚓聲響便忽然整個警醒,並且不自覺舔起舌頭。我總是故意搓揉袋子,不是要逗牠,而是建立食慾制約反應。有段時間牠被灌藥之後受辱羞憤賭氣絕食,硬是撐了兩三個禮拜,最後畢竟敗在小餅乾的誘惑。為了防止萬一牠又不吃東西,所以我刻意強化牠對脆脆的喜愛。

我把脆脆當成打針獎勵,每天完成皮下注射之後,搓搓袋子嘁嘁嚓嚓,讓牠上前用臉頰蹭蹭,這才戲劇性一把撕開倒在掌心遞過去,然後就是一陣貓吞虎嚥,犬牙交錯嗑崩嗑崩。

貓消失第三天,我忽發奇想,不如來吃顆脆脆,看到底是怎樣的美味能讓豆豆如此熱愛?

拿起小袋子習慣性地一搓,卻發現被深深制約的其實是我自己,聽到嘁嘁嚓嚓就覺得會有貓來,瞇上眼睛微偏著頭那樣傾心鍾情地蹭,蹭過去了又回頭,蹭過來了再回頭。我把袋子捏在指尖久久無法打開,像是怕一開就揭穿了魔法已經失效的事實。

狠心撕開倒在掌裡,乍一舔好鹹,細細品嘗卻有點像消化餅或麥餅,原來貓的口味挺健康的嘛。但且慢,豆豆可不會這樣細嚼慢嚥,於是把手上五顆一口氣丟進嘴裡狠狠咬碎。

是貓的味道沒錯。

傍晚陽光還是那麼好,誘人走進院子,引領我爬上樓梯,不由得沿路東張西望是否遺漏任何蛛絲貓跡。走到頂樓雨遮下放工具雜物的地方,再次細細檢查,依然什麼都沒有。

往裡側走幾步,靠山壁有個水泥平台,中間下凹一塊小乾水槽,隨意探頭一看,豆豆就在裡面。

那瞬間很不真實,理智知道是牠,徹底死亡的姿態,側身臥倒四肢伸展,眼睛似看非看。牠已經離開了,再也沒有氣息和個性,所以也很陌生。奇怪的是有種既視感,彷彿這個場面並不是第一次遇見。

平台上積滿灰塵,腳印清楚演示著,牠從另一邊跳上來,在水槽旁原地貓轉了兩圈,然後躍下──

那時我正緊跟在後,一邊尋找一邊呼喚,但牠只是默默縮起身子,牠已下定決心。

奇怪我曾到頂樓找過好幾次,距離水槽都只有一、兩公尺,但總是忽略。今天經過時不知怎麼探頭看了一下,就在那裡,這麼簡單明顯。

牠不想讓你找到時就算站在旁邊也只能視而不見。或許是這天我吃了脆脆餅乾通貓性,也可能牠已經徹底離去不再介意了。但又何嘗不可能是,我無意識地想成全牠匿蹤的願望,所以克制自己不去探頭。

我把豆豆火化的遺灰埋在後山一株梅樹下,讓牠俯瞰每日悠哉來去的山谷。

土坑挖好,紙罐打開時,原本不時吹拂的秋風暫停下來。罐裡白灰只有淺淺一層,倒進小坑中,從此就化為山的一部分,自在去玩吧。埋好之後風再度吹起,豆豆應該很滿意這個地方。

傷心必然,但我沒想過會難過到這個程度。直到塵土埋下,霎時理解這也是對一個自我生命階段的告別,從貓突如其然闖入,到貓飄然隱去,十多年如一瞬,遇合分別也是種通過儀式。

回想我們相處的最後那一刻,難得的漂亮日子,我把房門打開,光透進來,霎時喚醒陷於漫長昏睡的貓。牠察覺到了什麼,抖擻起身,走到院子坐定,恍若無事,等我視線一離開,便毫不留戀地邁步,直到最後都不曾回頭。牠一心只想著要去,充滿勇氣,用盡所有殘餘力量,去完成生命裡最後一件事。

人有悲歡離合,貓才不管這些。

我在樹下閉目感受風來,腦中浮現豆豆身影。牠正打起呵欠,伸著懶腰,眼睛又圓又亮。風悠悠說,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人文薈萃

【小品文】小令/魚飼料與花
小令/聯合報
餐廳外頭的草皮後方有一座大水池,深不見底。

人靠近水邊,在水面上,投出搖晃的暗影,水面下,立刻群聚許多黑色鯉魚。

我在架高於水面的木棧台上躺下,曬著午後的太陽;不遠處,坐臥兩隻番鴨。

我想起餐廳自助式的吧台,走往素食區的我沒有特別去留意,葷食區的菜色裡是否有鴨類料理;我回憶著身體如何端著盤子走過去,用多快的速度前進;如同我走往木棧台,想曬太陽的時候,原本在曬著太陽的一對番鴨見我靠近,隨即用多快的速度朝我前進,直到確認我手中沒有任何食物之類的,才退回水邊。

木棧台旁,有一棵大蓮霧樹,正在落花,花蕊散成絲狀,像煙霧一樣炸開的模樣,花色透白,帶點鵝黃。我撿起一朵完整的花身,近鼻嗅聞,又沉又輕,柔嫩中,略帶水感,香氣細緻幽甜。

我隨手捏起腳邊幾片花瓣,餵魚。魚不理。

番鴨不知何時消失;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位太太,坐著在滑手機,腳邊有個小男孩在餵魚,手中抓著一大罐寶特瓶裝的墨綠色魚飼料,以滅火的氣勢,上上下下抖動瓶身,魚飼料呈波動狀地飛出瓶口,水裡的黑色鯉魚一條挨著一條,欺壓著彼此,搶要湧出水面,拚命朝上方張嘴,開闔不停。

太太突然收起手機,跑去抱著小男孩,我才看懂,原來是因為真正的母親走過來,跟這位保母說了幾句話,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女孩,交代完事情,母女很快又離開。我才注意到保母的髮型、膚色、服裝與對小男孩說話時的濃重口音。

保母似乎怕危險,想把小男孩帶離岸比較淺水的區域,飼料還沒灑完,我靜靜跟著他們一起移動,魚群也跟著我們的移動,湧向岸邊。小男孩潑灑飼料的時候,保母俯身趴在岸邊,摸觸魚群,興奮尖叫,或把手放進水中,魚群也盲目去啄吻,弄得她頻頻大叫:「牠們在吃我的手,哈哈哈。」

飼料很快就灑完。等他們走遠,我才來到剛剛保母趴身的地方,也跟著趴下,把手放進水中,魚群還沒瘋完,以為我也有飼料,搶啄我的手,我忍住叫聲,用最大的靜音表達被吃手的感覺。

直到魚群散去,還趴著的我,只摸得到水;順著地平面的水平線看去,發現在沿途的木棧縫隙中,有許多卡住的墨綠色飼料,正閃閃發光。

一伸手就能撿到最近的一顆飼料,我往水裡丟,好幾張嘴同時開闔,隨即漣漪不斷,很快又恢復黑色鯉魚逡巡時,黑色魚鱗在水面的波光粼粼。

我爬起來,低頭搜索,持續彎身,撿拾周圍附近掉落的飼料,最後,竟撿了滿滿一把魚飼料在手中,不知為何,卻無能延續保母與男孩的單純歡快,自己一個人,忽然沒了興致,一揮就把飼料往水裡丟完,回到樹下繼續撿花。

撿了幾朵完整的花,都有螞蟻在爬。


【花開了.迷你詩徵文示範作】曹馭博/即景
曹馭博/聯合報
陽光下的棄站,鳶尾花

從綠色的胎蔭中綻開

不曉得此處荒廢了多久


【文學大小事部落格徵文•第3彈】花開了 迷你詩徵文辦法
聯副/聯合報
請以新詩(3行以內,含空行,不含標題)寫下你所遇見的花開。在徵稿辦法之下,以「回應」(留言)的方式貼文投稿,貼文主旨即為標題(標題自訂),文末務必附上e-mail。徵稿期間:即日起至4月6日23:59止,此後貼出的稿件不列入評選。預計5月下旬公布優勝名單,作品將刊於聯副。

台積電文教基金會、聯合副刊╱主辦

文學大小事部落格:https://medium.com/@fridaynightmoonlight


【聯副不打烊畫廊】蔡宜儒作品〈仕紳,2022〉
聯副/聯合報
蔡宜儒作品〈仕紳,2022〉。
●「轉生──珊瑚土創造的藝術形式」於南畫廊(台北市敦化南路一段200號3F)展至3月22日。

本電子報著作權均屬「聯合線上公司」或授權「聯合線上公司」使用之合法權利人所有,
禁止未經授權轉載或節錄。若對電子報內容有任何疑問或要求轉載授權,請【
聯絡我們】。
  免費電子報 | 著作權聲明 | 隱私權聲明 |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