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那白色小東西發現
有天從起居室走往書房的途中，發現客廳拉門外有個白色的東西。我停下腳步，走回去確認客廳外頭、庭院裡的那東西究竟是什麼。看了那白色的小東西，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並呼叫起居室裡的太太。
太太以為發生什麼事，趕緊走過來。一看，與我相視而笑，並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示意我別再笑了。要是笑出聲，那白色小東西可是會發現的。
白色小東西是阿健。若我們是透過玻璃門看到阿健在拉門外，不會感覺一陣好笑，或是有必要忍住不能笑。只是阿健向來以孤獨一匹狼或是一方霸主之姿稱霸這一帶，牠一現身，其他貓就紛紛走避，竟然也有今日這種模樣，讓我們大感意外。
拉門外頭，是太太隨意放到庭院裡，一個造景用的小小籐編圓形鳥籠，原本裡面放了盆栽，後來移走，只剩下空籠子，心想也許哪一天派得上用場吧。這日，阿健竟然在那籠子裡呼呼大睡，而且睡得很沉，還配合籠子的形狀將身體縮成一團，面朝天空，輕輕地將手掌遮在臉上，似乎覺得陽光有些刺眼。
從兩掌中露出來的粉紅色小嘴，格外誘人。袒露整個肚子、毫無防備的模樣，其實和牠與生俱來的美貌十分相襯，只是將這樣的姿態展現在他人眼前，實在不符合阿健的美學。我們像是看見不該看的場景，偷偷摸摸窺探牠睡得好舒服的樣子，太太與我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阿健睡得那麼熟，要是走到牠身邊，說不定能聽到打呼聲，不過開啟拉門想必會擾人清夢，太太和我不敢隨意行動。
籐編圓形鳥籠與阿健的組合實在太有趣，要說不合的話，恐怕沒有比這更怪異的景象，偏偏一切又是如此恰到好處，美麗的貓兒將身軀鑲嵌在造型鳥籠中，那景色絕美，無可挑剔。但我還是忍不住吐槽：「你可是貓老大阿健吶……」牠平日的所作所為與眼前鳥籠中的睡姿，落差未免太大。
想在陽光下舒服睡一覺
不久阿健果然將身體擠出籠外了。這也是難免，牠雖然不特別壯碩，但要將身體蜷在那麼小的籠子裡，一定很不簡單。在那麼小的鳥籠中牠竟能靈巧地翻身，還微微地張開眼睛，嚇了我們一跳，不過牠的眼神並沒有穿過玻璃看向我們。
看著牠的睡姿，我直覺的感想是「阿健也累了吧」。平常徘徊在這一帶，不時要彰顯其威猛，趕跑其他貓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吃著各戶人家端出的飼料，生活本身就是占地盤，見到牠時幾乎都是毫不放鬆在巡視各地，偶爾應該也會想要像眼前這樣，忘記一切安心地睡一覺吧。
這麼想的同時，發現阿健把自己擠進去的那個鳥籠，空間雖然有些侷促，卻也提供了牠抵抗外敵攻擊的第一道防線。在我們看來，阿健與鳥籠的組合有些突兀，說不定對牠來說是守護自身的最佳堡壘。
阿健晚上睡覺的地方一定是牠真正的家，那裡必定是個祕密場所，讓牠可以完全安心入睡之處。然而，好鬥的阿健也會想在溫暖的陽光下舒服地睡上一覺，所以牠才會選了那個造型鳥籠來滿足這樣的想望吧。鳥籠的後方是拉門，不必擔心敵人會從背後突襲，這點還真像個劍客。思及此，我眼前浮現時代劇電影《大菩薩嶺》裡，在御徒町開道場的劍客島田虎之助，背對著河川，一次與多名敵人對峙的場面。腦中甚至還響起了數十年前的記憶中，過去都演壞人，在這場戲裡則扮演島田虎之助的名演員月形龍之介的聲音，念著「劍即是心，心邪則劍不正」。
阿健雖不是劍客，卻也有天生的防禦本能。或者應該反過來說，是劍客從動物身上學到這種野性的本能。午睡中的阿健與背對著河川的島田虎之助兩者身影交錯，不過是我小小的胡亂妄想，然而這樣的意識流動確實也是我與貓兒往來時的一種醍醐味。
＊摘自時報出版《野貓阿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