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故事見面會●小物故事】記錄著每次邂逅的魚類圖鑑

記錄／吳怡球／聯合報

攝影／張慧娟 小物主人：陳正虔 這是我的魚類啟蒙圖鑑，看起來斑駁，還有不少缺頁和修補的痕跡，但它是奠定我知識基礎很重要的夥伴。 圖鑑上寫明的是各種魚類知識，而背後記錄的，則是我與這些海底生物相遇的故事。比如，有一回要觀察一隻藏在珊瑚底下的板機魨，沒想到手一伸，板機魨附近還躲了一隻獅子魚，我的手扎扎實實地被刺傷－－獅子魚的刺有毒，那種從胸口痛到心臟的感覺，讓我第一次擔心自己會死掉，還好命大，透過拚命喝水和冰敷，才能在這邊和大家分享這個故事。

【青春名人堂】佐渡守／擦鞋童小貓

佐渡守／聯合報

冬末初春我去了土耳其一趟，地中海沿岸氣候宜人，但進入高原區，下了三天的雪。扣除白天的行程，到了晚上，小鎮無處可去，除了在旅館裡看書，唯一可做的就是上街小遛。 我踏著融雪出門，獨自一人踩在雪泥上，寂靜的小鎮，只有喀茲喀茲的雪裡足音伴著我。直到看見前方十字路口的清真寺喚拜塔尖，我會慢下腳步來。 塔尖上方掛著一輪明月，月光灑下來，讓整個雪地與四周都沐著藍。就著月光慢慢走到十字路口，這時我會向左轉，走上大街。 然而更泥濘的馬路，除了被車輪輾壓成冰的髒雪，四周依然悄然闃寂。我只能朝著百公尺外唯一亮著的招牌為目標前行。 那是一家鎮上最大的生鮮超市，入室即聞到預告腐爛的菜蔬味，格局也不過台灣便利店大小。我身上揣著錢，連續三天沒有東西讓我下得了手，我也自問為何而來？彷彿夜夜到此一遊，單純只是生物的趨光性？ 這趟蹓躂並不有趣。唯一有趣的是回程，到了旅館門口，總有一隻小貓等著我。問我為何白走這一遭，而不逕到旅館門口來看貓？其實我也不明白。因為我出門時牠總是不在，我回來時牠卻是常在。 旅館門房兼營擦鞋的小差，所有行當就擱在大門角邊，小貓端坐在擦鞋木箱旁，宛若一位掌櫃。牠見人便殷勤喵叫，好似招攬擦鞋生意。但事實上，小貓叫喚不為肚餓，也不單純討摸，這更像牠的「軟性行銷」，最終目的是讓你交出膝蓋。 人類膝蓋對雪地裡的貓來說，簡直就像五星級暖炕，你不但為牠奉獻體溫，雙手也會不自主從口袋伸出來，圈成一個貓籃將牠團團環抱。還會像盡職的洗頭妹子一樣，順著牠滿意的呼嚕聲，貼心調整搔摸牠可愛貓頭的角度與力道。 有一次，又來了一隻小貓，我以從未享過的榮寵，驚見自己的膝蓋像絕世美女海倫般，竟有兩隻貓為它發動特洛伊戰爭。正當我假掰地不知如何擺平兩個男人（喂），為我（的膝蓋）爭風吃醋之際，雙貓之戰引來一名小妹妹關注。 很快的，新貓不費吹灰之力就成功讓妹妹獻出膝蓋，於是我們兩個就像賣火柴的女孩，抖著身子傻傻地呆坐在雪地寒風裡，為素昧平生、來日也難再見的陌生貓貢獻自己的體溫。兩貓也相當滿意地分別在我們膝蓋上呼嚕呼嚕瞇起眼睛……。 我當然知道假扮擦鞋童招攬生意的貓，牠懷揣的醉翁之意，但一直搞不懂為何出門牠總是不在，而是等你回來。後來我終於明白──就像鞋童知曉客人出門趕行程是沒空的，且回程踏過泥濘的鞋才需要擦；索討膝蓋的貓也很了然，匆匆出門的遊客是沒空的，回程才有時間陪牠。 這麼聰明計算的貓，你見過幾個呢？

【生活進行式】慘綠少男青春行

文／許戈／聯合報

圖／江長芳 長子對我的窺探非常敏感，不漏絲毫口風。 他其實不知道，老爸不是關心他的異性交友狀況，而是這樣的觀察，每每讓我回想起自己在同樣年紀，也曾有過的少男情懷……。 那日冷風颼颼，飄著點雨絲的傍晚，在英文家教班門口等孩子下課。 晚了十分鐘，他才推開玻璃門，和一個日本妹有說有笑地走出來。兩人在門口彎下腰一邊穿鞋，一邊嘻笑打鬧著，直到彼此往相反的方向離開時，「Bye」就回頭說了五次。日本妹比長子高半個頭，身材修長，一對小兔牙，間或穿插著少女特有的鈴鐺般清脆無雜質笑聲，簡直青春洋溢到不行。在長子的花名冊（其實他比較常扮演獵物的角色）中，絕對是上上之選。 幫我整理抽屜的小女生 「喂，那個日本妹叫什麼名字？」我在一旁饒富趣味地看著，忍不住發問。長子對我的窺探非常敏感，不漏絲毫口風。他其實不知道，老爸不是關心他的異性交友狀況，而是這樣的觀察，每每讓我回想起自己在同樣年紀，也曾有過的少男情懷。 早在小學低年級，我立定志向，長大後要娶隔壁秀氣乖巧的長辮子小女生。即使早已超過了三十年，我還清楚記得她的名字和長相。 毫無生活紀律的小男生抽屜是一場災難，鼻涕乾掉後的衛生紙、交疊的課本作業本、各種計算紙色紙，塞滿了整個抽屜。某天早上，我的抽屜居然變得整整齊齊，原來是那個小女生特別放學留下來幫我整理。對於永遠處在雜亂困境中的男孩，這簡直是聖母瑪利亞級的奇蹟。相同的劇本在高年級又再度上演（這證明我的生活紀律不好是一以貫之的），另一個可愛的小女生會定期幫我整理抽屜，等我下課一起手牽手走回家。 對我而言，這種單純唯美的喜歡，在小學唱完驪歌後就跟著滅絕了。我很想問問長子，有沒有女同學幫他整理過抽屜，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另一個世代的國小生 又一日，幾個媽媽走不開，情商我權充司機，載送大男孩們。 果然是青春期，車上聊的都是誰暗戀誰，誰喜歡誰，誰是誰的前女友、前前女友之類的風花雪月。這種時候，我會識相地閉起嘴，把自己當成計程車司機，一句話也不吭。 不但怕漏聽孩子們互相爆料的祕密，更怕他們突然想起來開車的不是路人司機，而是某個當事人的爸爸。 「你知道嗎……」我豎起耳朵，這是八卦故事的發語詞。 「你們猜，他收到女生的告白是什麼？」一個小朋友若無其事地轉述某個同學的親身經驗：「那個女生居然傳裸照示愛喔。」 「真的？」伴隨小毛頭們一陣驚呼，我也猛力踩下煞車，一群孩子像保齡球瓶般堆疊在一起。 「天啊，才小學六年級。」我心中不禁讚嘆著。 藉此機會敬告諸親友，如果聽聞有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打算向小弟告白的，請務必提醒現在一般小學生的基本起跳行情。 不過我心臟不好，受不得驚嚇，所以年齡三十歲以上的愛慕者，小弟還是接受傳統鮮花和卡片就好。

【8月話題：打回原形】林揚／有狀元學生， 沒狀元先生

林揚／聯合報

三十年前帶過的導師班，有一學生現居日本，成就一番事業，戲稱自己是那個班級的「駐日代表」，時常熱情招呼去日本旅遊或出差洽商的同學。 為了鼓勵這樣熱心的學生，上個月我去日本旅遊，順道帶幾本書送他，麻煩他到我住宿的飯店來拿，見個面聊聊天。 他堅持請我吃晚餐，並說：「在日本，當學生的能請老師吃個飯才算是獨當一面。何況能與您在東京吃飯，是作夢也想不到的事哩！」 見面時，他還帶來京都出差時費心挑選、所費不貲的精緻「夫妻碗筷」送我，讓我非常過意不去，因此百般婉拒。 但他說：「這是我對老師的一點敬意，也是跟老師報告我們還算過得好。」 這讓我想起有次為了祝賀一個學生即將赴美哈佛進修，約他吃飯餞行。餐畢，學生搶著付帳。我以教過的學生大多正值打拚階段，經濟必定如我當年養家活口時那般拮据為由，堅持埋單。事後方知，出國前他年薪早破兩百萬，哈佛進修兩年回來，年薪將會加倍，不禁覺得自己的堅持有些荒謬。 如今再聽「跟老師報告我們還算過得好」這麼一句話，突然明白小時候看布袋戲常聽到：「有狀元學生，沒狀元先生。」這句戲詞的真義。 於是，我欣然接受了學生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