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養黑毛前,我並不喜歡貓狗
下班一推開門,黑毛便興奮地搖著小小尾巴,蹦蹦跳跳地在我身邊跑了兩圈,然後逕自衝到牠專屬的地毯上,睜著圓滾滾的眼睛望著我,我也一如往常回應牠的需求--晚餐。
洗完澡,輕輕鬆鬆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黑毛乖乖地窩在我身旁不吵不鬧,就如同我玩電腦遊戲時,牠靜靜臥躺在我為牠鋪的小毯子上。
牠的陪伴總是靜靜的,靜到讓人會誤以為是絨毛玩具。
其實,在收養黑毛前我並不喜歡貓狗,不是厭惡,而是覺得照顧起來似乎挺麻煩的。然而,黑毛不吵不鬧的性情,正符合我不懂得(或不願)付出的個性。
像我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跟黑毛結下不解之緣呢?這故事要從去年夏天說起。
為了減輕房租壓力,我住的是房東原先作為車庫、堆放雜物的小平房。房子雖小但五臟俱全,而且還有個小騎樓,正好可以擺放機車。
一天早上,我正要出門上班,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腐臭味;在這同時,我發現機車旁躺著一隻骯髒黑狗。不用說,那股臭味就是從牠身上散發出來的。雖然我不喜歡貓狗,但也不至於狠心到拿棍棒驅趕,所以我唯一能使出的狠招,就是用力跺腳以及不具威脅的喝斥。當然,這根本發揮不了效果。
算了,上班要緊。我摀著鼻子靠近機車,沒想到跨上機車之際,黑狗忽然抬頭哀傷地看了我一眼,便困難地站起來,跛著腳一顛一顛走開。看著牠,我莫名起了惻隱之心,但幾分鐘後仍舊上班去。可能是自己過於敏感吧,之後一路上那股惡臭總是驅之不散。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了了。未料,下班要將機車牽進騎樓,就看見房東惡狠狠地拿著掃帚往黑狗身上招呼,嚇得黑狗哀哀叫跑開,還不甘心地回頭看了房東一眼。
「不知哪裡來的野狗,趕了七八次了,就是趕不走。」房東氣急敗壞地抱怨。
我沒說什麼,笑了笑便進房。
本來不怎麼把黑狗當一回事,現在卻很難不當回事。那隻黑狗真是有毅力,被房東掃帚毒打近一個星期,依然堅守地盤。而那股惡臭味更是跟著滲透進我的房內,臭到我根本沒辦法把帶回來的晚餐吃完。
老實說,我對流浪狗沒有多少同情心,索性向房東提議:「要不要找捕狗大隊來抓?」
「怎麼沒找,但就是不來捉啊!說什麼叫我們不要餵食,斷食斷水就會自動離開了。我們什麼時候餵食給水了?」房東氣呼呼大叫。
因為住處偏僻,附近除了幾處建案正在施工外,算算也只有兩戶人家。我有些納悶,如果只是尋找避難的窩,建築工地半完成的建築物,絕對好過這騎樓呀。
兩星期後,我終於找到了答案。一天周六早晨,我迷迷糊糊醒來,聽到屋外稀稀疏疏的聲音,悄悄推開小小門縫,竟然看到一名年約五十幾歲的婦人,從機車的腳踏墊上拿下一個便當盒,將看似廚餘的食物倒在地上,然後揚長而去。而那隻黑狗跛著腳,叼起幾塊肉片,就往建築空地上走去。透過門縫,我看見地上那堆食物,除了黑狗叼走的肉片外,就是一堆雞肋骨、蔬菜,以及分量不少的米飯。
沒幾分鐘,黑狗折返回來,叼起幾塊雞肋骨,再度消失在工地裡。總共來回四次,牠才將雞肋骨與零碎的肉片都運走,然後逕自吃起剩餘的米飯與蔬菜。不消幾分鐘,吃乾抹淨,牠窩回我的機車旁邊,舔著毛髮,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原以為狗命不保,想不到牠很努力
除了早晨這時段,下午一點多左右,我又見那婦人快速地丟了一包食物,匆忙離去。而黑狗也如同早晨一般,來回幾次處理那批食物。
我沒打算讓房東知道這件事,但好奇心驅使下,走進了工地。不消多少功夫,我就發現在一堆裝著瓷磚的廢紙箱裡,有三隻毛茸茸的黑色小東西。我終於知道答案了。
趨前幾步想瞧個仔細,卻馬上被一股熟悉的惡臭給逼退。那三隻小黑狗顯得相當孱弱,可憐兮兮地望著我。縱使莫名鼻頭一酸,我仍舊沒有太多的情緒,看了兩眼,轉身離去。走了幾步,便看見那隻黑狗以一種戒備的眼神與姿態盯著我,我刻意繞個小彎,小心離開。
回到家裡後,有件事始終想不透,那婦人為什麼不直接把食物送到建築工地內呢?婦人不知道黑狗真正的窩嗎?不過,這個問題沒在我腦海裡待太久。此後,黑狗與房東的你打我跑,婦人偷偷餵食的戲碼,依舊每天上演。
然而,從某一天開始,黑狗都沒在騎樓下出現了。是被捉走了嗎?
好奇心讓我再度走進工地,一進去便嗅到一股屍臭味,心頭也有了不祥的預感。果然,那隻黑狗已死亡多日,旁邊躺著兩具小屍體,另外一隻呢?我在牆角的紙堆裡發現了動也不動的小身軀--儘管呼吸微弱,至少一息尚存。我沒做他想,找了塊破布裹住那惡臭身軀,直奔動物醫院。
原以為狗命不保,想不到這小傢伙很有求生慾,老天爺也放了牠這條小狗命,教牠奇蹟地活了下來。坦白說,我一點都不指望小傢伙能存活下來,會救牠純粹是一時衝動。
「願意救這麼髒的流浪狗的人已經不多了。」醫師一邊診治一邊說,最後算了我醫藥費半價。
狗命是救回來了,可隨之而來的問題也令我頭痛,之後要怎麼安置小傢伙?小狗在動物醫院住了快三個禮拜,最後一次去探望時,牠居然認出我,並且熱情地搖著小尾巴,在我身旁蹦蹦跳跳繞著跑,不只長得頭好壯壯,毛髮也光澤亮麗。
「你可以把牠帶回家了。」
帶回家?這可不在我計畫裡,原本是打算留在醫院內幫牠找個有緣人啊!不過,這小傢伙愈發讓人覺得可愛,問了醫生怎麼照顧後,我決定收養牠,也給牠取了個名字,黑毛。
從此,黑毛成為我的家人,我用自己的方法胡亂養著,牠倒也配合,長得健康可愛。
有一次,我因為必須去日本出差,將黑毛暫寄到原先那家動物醫院幾天。回國後,醫生居然問我:「黑毛賣不賣?」原來黑毛在寄宿期間,被一名小姐看上了。我笑了笑,回他一句:「對不起!非賣品,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