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坐在我對面，臉上掛著複雜又矛盾的神情，看似平靜，其實並不淡定，貌似理性，其實是種絕望。

她開口：「姊，實在不行我就嫁了吧。這麼拖下去也看不到頭。」

她說的「嫁了」的對象，是一名相親認識的男人。不覺得有多好，也似乎沒什麼大毛病，兩人不鹹不淡不冷不熱地處了幾個月。

「你倆相愛嗎？」

「相親認識的，不都那麼回事嗎？什麼愛不愛的，能有多愛？就算愛，結了婚不也都那樣嗎？算了，就這樣吧。」

我嘆口氣，女孩啊，你真的不懂，愛這件事，其實比嫁難多了。

愛情不是施捨，婚姻也無法湊合

十年前我經濟條件有限，買衣服熱衷於逛外銷成衣店、夜市和路邊攤。

很多小店像倉庫一樣，出口轉內銷的瑕疵尾單堆成山。一、兩百的上衣，兩、三百的羊毛衫，就算有點小問題，總覺得CP值頗高，買到即是賺到。

我每次買回家之後都要進行二次加工。不是哪裡開了線，就是某處染了色，要麼穿一次就全身起毛球，要麼洗一次就鬆垮走形。時間一久，衣櫃存了一堆不穿可惜、穿了不甘的雞肋。

既不喜歡，也不適合。那當時為什麼要買呢？

因為當時誤以為：應該可以，還挺好的。

而事實上，當你不情願地穿上的時候，那種委屈，不甘，隱隱的自卑，莫名的憤懣，潮水一樣將你淹沒。

買地攤貨的時候，我們常有種占便宜的快感，但買回來之後，發現它並不好穿。你會挑剔它質感不夠好、版型不夠潮，你會嫌棄它做工不精細、布料不挺。

穿衣服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婚姻呢？

因為他是一個好人，因為你覺得他適合結婚，你以為結了就是賺了，實際上，虧大了。

愛情不是施捨，婚姻也無法湊合。

嫁一個不愛的人，比圖便宜和省事買回來的衣服，後果嚴重得多。

日日夜夜，如鯁在喉。

勉強為之，頓覺苟且。

女孩說：「或許也可以先結婚後戀愛吧，我們父母那一輩不就是嗎？沒什麼感情基礎就結婚，也照樣過完了一輩子。」

不，那太難了。

我們的祖輩和父輩，的確很多都是先結婚再戀愛的模式，靠著天長日久過日子，慢慢培養出感情，可你要明白，那種老套的婚姻模式，是有現實背景的。

對於我們的祖輩，婚姻解決的是生存問題。誰家的女兒嫁不掉，簡直是娘家的恥辱，幾乎要活不下去。女人作為男權附屬品，只有嫁入夫家，生兒育女，完成繁衍義務，才能實現生存價值。

對於我們的父輩，婚姻解決的是生活問題。過日子，有個伴來得更實際。飯一起吃，錢一起存，孩子一起養，就是能比一個人單打獨鬥要寬裕，這是實實在在的CP值。

我們太習慣把「嫁」當作人生大事

婚姻在不同時代，意義和作用是不同的。

所以在舊時代，結婚就是生孩子、過日子，感情並不是第一考量。

但今天不是這樣了。我們都具有極高的情感需求和精神需求，這條路，注定行不通了。

對於現代婚姻，應該是一個你情我願，兩情相悅、水到渠成的過程。

嫁，真的是件很簡單的事，眼一閉心一橫，一咬牙一跺腳，紅印一蓋，無名指的戒指一套，你的身分就從此成為「已婚」。

可是愛，卻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感情可以透過後天培養，可沒經歷過戀愛過程，沒說過海枯石爛的誓言，沒聽過綿綿不絕的情話，沒感受過電光石火的時刻，太過務實、不得不選的婚姻，成為一個你必須完成的任務，而不是愛到深處的決定，也不是情深義重的選擇。

歌裡唱：愛一個人好難。

愛一個人不難，一輩子愛一個人太難。

此生漫漫，夜濃路顛。

戀愛，像吃一頓饕餮大餐，兩個人激情萬丈，大快朵頤，胡吃海塞，酣暢淋漓。

結婚，成為家常小炒，戀愛時的骨頭還殘存著肉，加上油鹽醬醋，再有滋有味地啃一啃。

年老後，依舊是這盤啃剩的骨頭，燉個湯，補補鈣，相攜相扶，十全大補。

只有真正擁有過愛情，才能這樣一路走過來，熬過柴米油鹽的瑣碎，抵過雞毛蒜皮的齟齬。

沒有愛情而走入婚姻，寄望以時間培養出一線感情，不是不可能，可這感情注定像早產的孩子，身嬌體弱，先天不足，抵抗力低下，難以抵禦現實的風霜雪雨。

我對那女孩自嘲，「你看看我，當初愛得山崩地裂非他不嫁，婚後還不是照樣千頭萬緒焦頭爛額，你還敢隨隨便便把自己扔進不負責任的婚姻嗎？」

這是真心話。

我也曾失望過灰心過，爭吵過痛哭過，但想起那些有過的甜蜜、共過的親暱、無保留的交付、無條件的信任，就願意讓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去溝通去經營，去改進去包容。

只有愛，才是引導我們破除萬難、寬容慈悲、走向成熟的原動力。

我們太習慣把「嫁」當作人生大事。

其實，愛才是。

真心實意、全情投入、浩浩蕩蕩地愛過，才是無憾的人生。

嫁，只是一瞬的決定。

愛，才是一生的踐行。

親愛的女孩，這個道理，我不想看你在痛過、悔過、蹉跎過之後才懂得。

●摘自寶瓶出版《有人在錯的愛情裡枯萎，有人在對的人身邊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