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玉山的中籤率太低了,那回我們決定以雪山為登百岳的首選。但我直到後來才曉得,抽籤是玉山難,腳程卻是雪山難。然而,不好辜負雪山大神讓我們中籤,於是一段「好山好水好難爬」的雪山三天兩夜行,就此展開。
望著那碎石陡坡,我欲哭無淚
上山前,我與夥伴除了鍛鍊體力、加強裝備之外,也不斷地閱讀相關資料,而其中有一則新聞提到,離登山口約兩公里處的七卡山莊,有一些靈異傳說;自幼生性膽小的我安慰自己:「別怕,反正經過時不要進去就是了。」結果現場狀況是,到了七卡已體力不支,加上緊張胃痛不適,當夥伴勸我進去休息一下時,我連想都沒想,馬上衝進去,見到床位就躺下來睡了一覺,身體才稍微好轉。事後想想,真是自己嚇自己啊,要是沒有山莊的休息,這趟就得半途而廢,成為留在心中的遺憾了。
休息過後,接下來就是雪山有名的哭坡--望著一路往上的碎石陡坡,我也確實是欲哭無淚。不久,天空飄下毛毛細雨,我們慢慢努力往上,遠遠看見一位年輕山友走下山來。我向前詢問路況,山友說,天氣不好,雲層很厚,上山也看不到什麼風景,決定打道回府。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往山下走,留下一臉錯愕的我,心情複雜,腳步也愈來愈沉重。
這時,一直默默同行的夥伴開口了,問我有沒有聽過「螃蟹」的故事?「據說,在潮間帶的捕蟹人,會把捉到的螃蟹一隻隻地堆放在水桶中,當桶中螃蟹有些快要爬出桶口時,下方的螃蟹往往會一把將其拉下。我們已經快要走出哭坡了,還是妳要當被拉下來的螃蟹呢?」這個故事激勵了我,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快了些。
當我們抵達哭坡前的觀景台,突然聽到一陣交談聲,是一對母女坐在木椅上休息,正小聲討論是否要繼續往上,或就此打住。那位女兒告訴我,她已有三次登頂雪山的經驗,這次是想讓媽媽親自感受登頂的悸動心情、體驗台灣山林的壯麗,無奈平日身手矯健的媽媽似乎體力不支。
由於天色逐漸轉暗,山友母親怕耽誤我們的行程,要我們繼續往前。她說:「這趟旅程已經準備了這麼久,我不會讓女兒失望的。」互相激勵後,我帶著沉重的心情繼續往上。
天色已暗,我們戴著頭燈在箭竹林中穿梭;越過竹林後,在山的另一邊開始有光點向我們閃爍。原來,那是山莊志工的指示燈,告訴山友目的地就快要到了。我激動地告訴志工,後方還有一對母女,我很擔心她們的狀況;志工們請我安心,先進山莊休息,他們會特別留意。
明知辛苦,為什麼還要去?
第二天清晨,在山莊門口,我又見到了那對母女。經過一夜休息,那位母親已恢復體力,她女兒告訴我,昨夜她們到達山莊已深夜十點,本來她是想找個避風處搭帳篷過夜,可由於母親很堅持,還是走到了山莊。」我聽了很感動,向這對堅強的母女告別,與夥伴繼續往主峰出發。
一路上,一棵棵冷杉林挺立著,任陽光在其中揮灑,景色之美,教我們幾乎忘了昨天是如何的狼狽不堪。直到山友提醒時間己近中午,才想起來要趕路至冰斗峰。
我在雪山一號圈谷,試著從谷底遙望四周高聳的山峰,再閉目想像耳中聽到的是冰河時期岩石擠壓、大地崩裂的聲響。不過,這美妙的感覺沒多久就被現實給擊倒--我突然想起,雪山主峰高達3886公尺,為台灣第二高峰,而我們必須爬上比這四周高山還要高的山頂,才能登上主峰,喜悅頓時化為憂慮。
我手腳並用地在砂岩碎石中行進,偏偏此時天空又飄起霧雨,礫石難行,走一步幾乎要後退兩步。夥伴勉勵我:「把自己想像成一隻小烏龜,慢慢地一步一步爬行。步伐小一點,速度慢一點,小烏龜也會爬上一○一大樓的。」
有了夥伴的鼓舞,小烏龜真的登上雪山主峰了!儘管雲霧縹緲,視線不清,但終歸到達了!我合掌向主峰的大石碑默禱:「謝謝您,雪山大神,謝謝您讓我通過種種考驗遇見您。」在主峰拍了許多照片後,我們趁著天色未暗,回到山莊休息。
三天兩夜的行程,由於背負著十公斤的重裝,身體的壓迫與心情的緊張,使我幾乎是在乾嘔和嗚咽聲中度過,也不免想起朋友曾問:「明知辛苦,為什麼還要去?」
對呀,為什麼呢?
我想,那是因為真正的美景,本該用雙腳一步一步走出來。雪山不好爬,但能走完全程,不也就代表他是一個有策畫力、執行力和堅持力的人嗎?既使是烏龜,只要堅持,也能夠爬上牠的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