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帶小孩出國玩

女兒還沒兩歲，兒子已經快四歲了，這樣的年紀正是需要睡眠的時刻，但是去日本旅遊就不能睡午覺了，通常在趕行程或是正在行程之中。這是帶嬰幼兒去旅行的大問題，睡不飽的孩子極度暴躁，甚至可能沿路哭泣，像帶著一杯破洞的飲料，沿路滴濺他們惱人、黏膩、無窮無盡的淚水。就算清醒，我們也心知肚明，他們的記憶還在漫長的睡夢中，踩再多景點，只是黑暗中的閃光。

我們按照網路上自由行父母的經驗建議，推了一輛推車，讓想睡的孩子能留有一個睡眠的空間。搭配背帶，他們都輕，如果兩個都睡著，還有一個能包在胸前。

前幾天都還可以，背著睡著孩子四處走的任務大多落在妻子身上，小睡一下，小孩還是能提起精神陪我們四處遊蕩，除了碰觸金屬製的推車容易被靜電電到之外（明明就是炎熱到令人滿身大汗的夏天啊！），第一次帶小孩出國玩的亢奮感洗去了所有疲憊。

去關西一定要去奈良公園餵小鹿，小孩也特別期待這個行程。我們早已被他人相片裡的群鹿包圍過無數次，那些眾人常去的旅遊景點，尤其是日本，變成馬拉松的給水站，只有先到後到的差別。

雖然離京都有點距離，我們早上先到南邊一些的伏見稻荷大社，中午離開。到奈良已經是下午，目的地仍須步行一段時間，走很長的三條通，每一個街區都整齊得像上一個街區，得反覆在手機上確認目的地的距離，孩子感染了我們的焦慮，也一直問：「到了沒？」怕他們睡著，也怕他們餓，把存備的米餅一片一片遞給他們吃。

為了吃已超過正常用餐時間的午餐，找遍商店街，大多已經閉店休息。問到一家不接受小孩用餐的滿座餐廳，店員很不好意思地指著門口帶有英文字與詭異中文翻譯的布告，整個人擋住微開的門口，怕我們帶著陌生的文化破門而入。又餓又累的時刻，我們竟被兩個可能殘暴破壞用餐品質的鉛錘拖著，成為人見人畏的惡鬼煞星。

我們四點多才走到奈良公園，明明滿身大汗，還是被推車電得兩手頻抽，劈里啪啦，不知道那些電荷到底從何而來，是滾輪與地面、皮膚與衣料，還是因為孩子和睡意頻繁摩擦。正看到人行道上已有鹿隨意行走，想讓坐在推車裡的兒子看，宣告我們終於到了，他卻已經熟睡在推車裡，重新蓄電，準備下一次釋放。

只剩我和妻子全心投入

走進公園裡，奈良鹿在各處包圍選購了鹿仙貝的人，卻對我們和賣鹿仙貝的人毫無興趣。聽說這些鹿是神的使者，祖先是雷神武甕槌命的守護神，載著神明落腳春日大社。神鹿後腿帶有白毛，若能看見便會得到幸運。但可惜撲上來搶食的鹿實在太多，腳步紛雜，只能抽氣倒退，哪能細辨毛色。

警告標示上寫著這裡的鹿可能會咬人、踢人、頂人、衝撞人，尤其是高齡者與小孩更需留意。兒子睡在推車上，鹿就在他身邊走來走去，令人膽戰心驚。古時候奈良有早起以免遭刑的說法，早起才能檢查家門口外有無死鹿，如果有，甚至可能被殺頭，所以得趁沒人發現時把鹿拖到別人家門前。後來兒子真的醒來了，在飢餓的鹿面前，怎麼能夠不醒著呢？但他尚未睡飽，眼神迷濛，鹿有如浪潮一陣陣拍過身側，遞給他鹿仙貝，想讓他體驗，他卻呆滯靜止，趕緊再將餅奪回，避免他整隻手都被鹿給吞了。

後來換背在妻子身上的女兒睡著，她已經被追嚇得頭髮全濕，還被咬了幾口背帶，但累到神智昏昧，忘記要哭，剛到不久，就直接睡著了。

明明我們對動物不是多有興趣，卻只剩我們陪著鹿在公園一圈又一圈地走，遇到暴衝的鹿，讓推車急剎迴轉，或是束著背帶弓背旋身，像在拍武打片。餵完兩包原本要分配給孩子的鹿仙貝，又想照顧那些勢弱的鹿，又多買了好幾次。站在大草地上和小鹿拍照，為了填補小孩的記憶，只能一直和熟睡的孩子無聲而故作歡騰地合照。

為了他們心愛的小鹿，飛越國境，乘車走路，卻只有我和妻子全心投入。記得最後離開時我踩到鹿大便，又睡倒在推車裡的兒子皺著眉頭，看起來就是一臉嫌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