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藏寶圖】簡麗賢／蝸牛紀事

文／簡麗賢／聯合報

蝸牛紀事。圖／abwu 炒螺肉風潮 那一天清晨，台北下雨，我如常七點到校，經過校園的小徑，眼睛忽亮，一隻蝸牛正從晨露濡濕的草堆中探出牠的觸角，四處覓食。我端詳那隻蝸牛，逗趣地觸摸那對觸角，觸角縮了回去，身體蜷縮在一起。在都會校園裡邂逅蝸牛，一分特殊的情感在胸臆滋生，想起撿拾蝸牛餵養家禽，並掙取零用錢的歲月。 在農村長大，看到毫不起眼的蝸牛在路上或草叢間悠哉爬行，稀鬆平常。母親交代我，早晚提著草簍在田間撿拾牠們，回家後敲碎蝸殼，就可餵養雞鴨鵝群。 然而，在我讀小學到國中的兩三年間，台灣捲起一陣收購蝸牛之風，鄰居一個個趨之若鶩。母親說，熱炒店和夜市掀起吃「炒螺肉」的風潮，市場亦賣起蝸牛肉。原本乏人問津的蝸牛，經收購商漫天喊價，登時身價翻倍。 當時父親工作因政治選舉恩怨而交卸，母親打零工，哥哥正服兵役，家裡經濟無固定來源，雖不至於一貧如洗，但我感受繳學費時左支右絀的窘境。因應蝸牛收購商來訪時間，母親囑咐我提早起床，上學前一小時到附近撿拾，放學後再次梭巡。如此一天兩回，有時一日可累積近十公斤，每公斤收購價五元，一天即能獲取五十元，加減貼補家用。 霪雨霏霏的梅雨季節，就是賺錢的好時光。儘管天氣惱人，但我把握清晨和黃昏，提簍在身，於迷濛的雨霧中，撿拾碩大的蝸牛。然而，當一群同樣想賺取零用錢的孩童加入後，愈來愈不易見到蝸牛的身影。後來，我無意間發現牠們獨自背著殼，信步在枯枝敗葉間爬行，竟像發現金礦那般欣喜。 母親幫我妥善安置蝸牛的住處，等待收購的阿伯舉起裝滿又濕又黏的蝸牛袋子往秤上一放。磅秤飛快搖擺、定位，阿伯笑了笑，從沉甸甸的錢袋中掏出五十元硬幣塞給我，我原封不動地轉給母親，這樣的情景持續近三年。 蝸牛的身世 有人吃蝸牛肉，有人收購蝸牛，我在成長中與蝸牛結下不解之緣。 因著對蝸牛身世的好奇，我從學校圖書館查閱資料，亦請教生物老師。原來，要被稱為蝸牛，必須有一個碳酸鈣的外殼，以及一個軟體。蝸牛的台灣閩南語叫「陸螺」或「露螺」，是身體柔軟、背著重殼、緩慢爬行的動物，而我在農村撿拾的大部分是非洲大蝸牛，在生物學屬於軟體動物中的腹足綱。《爾雅□釋蟲小記》提到：「蛞蝓即螔蝓，與蝸牛為一物。」蝸牛和蛞蝓長得很像，但蝸牛有殼，蛞蝓則無。 除了殼，柔軟的身體是牠們重要的特徵，寬廣而用於爬行的腹足扁平，底部分泌黏液，方便足部利用肌肉收縮，在不同表面上滑行；呼吸在類似肺的組織，空氣由吸氣孔進入。頭部具有兩對天線般擺動的觸角，有眼一對長在後觸角的頂端，皆是軟體重要的構造，也是蝸牛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其口腔內有顎及形似銼刀的齒舌，用來咀嚼及切碎食物，食物以植物為。 究竟哪些國家的民眾是食用蝸牛肉的饕餮？據說法國、西班牙、非洲和中國大陸、東南亞一些國家會食用蝸牛肉。 稍長，閱讀白居易〈對酒〉：「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詩人竟能從蝸牛的觸角，引發生活哲學。這幾年閱覽媒體報導，亦有兩則與蝸牛相關：一是知名的企業家族，因食用蝸牛肉引發寄生蟲纏身的致命悲劇；另一是十歲男童撿拾蝸牛，籌措爺爺的手術醫療費。這兩則新聞皆令我不勝唏噓。 三十餘年前服預官役，曾在高雄南部的熱炒店看見廣告佳肴「炒螺肉」，而今鮮少聽到收購蝸牛情事。儘管蝸牛業已蕭條，那一段歲月仍埋藏在我心底。

【青春名人堂】陳祖安／鯉魚女和神之子

陳祖安／聯合報

國際大咖歌手接連到高雄開演唱會，農曆年間黃色小鴨又游回愛河港灣，這幾年我身邊的高雄朋友走路都有風。許多城市都有讓在地人說出「我XX，我驕傲」之處，比如十年前我移居桃園，正巧遇上棒球從三級強到職業的盛世，所以現在最愛拿棒球來說嘴。 在日本，棒球對城市的重要性，首推廣島。承載廣島原爆復興大任而生的廣島棒球隊（現廣島東洋鯉魚隊），由市府與地方企業共同出資成立。球隊凝聚城市的向心力，帶領居民走過歷史傷痛，首度贏得冠軍舉辦遊行時，許多人是拿著親人遺照表達感謝之意的，可見球隊對廣島人的意義，經年累月至今已成重要的存在。 在地化經營出色，但身為全國唯一獨立經營的球團，沒有強大母企業金援，除鞏固廣島人外也需向外進攻。2014年創造「鯉魚女」行銷模式，邀請全日本女球迷成立俱樂部，由球團贊助新幹線車資吸引她們進場。全市濃厚熱鬧的棒球氛圍，以及隊上不少年輕帥氣的明星球員，讓許多原本不太懂棒球的女性轉為死忠球迷，成為固定從各地前來主場應援的鐵粉，甚至有人索性移居廣島，在陽剛市場中引起一片柔性風潮，也為城市帶來觀光效益。 球隊助城市災後復興的例子還有東北樂天金鷲隊。球團在2005年進駐從未有職業球隊的宮城縣，在球場蓋摩天輪、用飛機座艙概念規畫席次等手法，大大提升觀賽娛樂性。球團並搭配各種回饋行動與當地社區建立情感，最關鍵的連結，是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時，球隊化身災民們最大的精神支柱。主場位於災情嚴重的仙台市，當地球迷一夕間成為災民，球員們在慈善義賽結束後，抱著募款箱為資助東北起頭，展開一系列名為「東北，加油！」的地域振興活動。當年開幕戰作客千葉，球團還在東北地區各處收容中心，拉天線架電視提供災民觀賽，實質和心理都成為重建的力量。 這支年輕球隊戰績不佳，當年唯一強大的是王牌投手田中將大，但是球團支援東北的行動、球員為災民拚戰的心意，從未停歇。2013年，田中創下24勝0敗的驚人紀錄，得到「神之子」封號，並帶領球隊奇蹟似地一路挺進冠軍戰，最後在大雨滂沱的主場，從常勝軍巨人隊手中，為雨淚交織的東北鄉親贏得「日本一」。村上春樹曾以《神的孩子都在跳舞》形容神戶大地震，數十年後神之子降臨仙台拯救東北。振興計畫持續到現在，雖然近年屢傳樂天企業營運不佳可能易主，自大聯盟返鄉的田中也漸失神力，但我相信球隊的象徵性早已深植東北人心中。 無論是歷史底蘊深厚、行銷又創新的廣島鯉魚，還是與當地人患難與共的東北樂天，都充分體現SDGs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11「永續城鄉」的期望：使城市具包容性、安全性、復原力和永續性。希望開始重視經營屬地的台灣職業球隊，也都能成為每座城市的驕傲。

蝸星人／懂得吃蝸牛的饕客

文／蝸星人／聯合報

法國蝸牛料理名聞遐邇，但懂得其中美味的不只有他們，每年賞螢季的主角螢火蟲，也愛吃蝸牛。 一般人認為螢火蟲需要在無汙染環境下成長，但其實真正有此需求的，是牠們在幼蟲階段的食物－－蝸牛，仰賴這樣的棲息地。螢火蟲的幼蟲比蝸牛體型還小，但擁有一對強而有力的大顎，當牠抓住蝸牛或鑽入蝸牛殼後會注入麻醉劑，接著吐出消化液，讓蝸牛化成濃湯，然後一飲而盡。 除了螢火蟲，擬食蝸步行蟲、肉食性的蝸牛和蛞蝓，也會靠著敏銳的嗅覺追蹤蝸牛爬行過的黏液，找到倒楣的苦主後，這天的三餐就有著落了，接著也是用消化液煲這一盅湯。 比較大型的饕客還有鈍頭蛇。什麼，蛇也會吃蝸牛？你沒看錯，蛇類的食物可不只有青蛙、老鼠，小型的蛇類會取食蛋、蚯蚓、昆蟲等。鈍頭蛇會吃蝸牛與蛞蝓，但牠們沒有麻醉和體外消化液，完全靠著可動的兩排牙齒，像開罐器一樣取出肉。 除了上述這些生物，另外尚有不少動物將蝸牛列入菜單，如：肉食性昆蟲、陸蟹、烏龜、鼠類、鳥類等，但對牠們來說，那通常只是小菜。你可能會疑惑，蝸牛的移動如此緩慢，要獵捕可是易如反掌啊！可偏偏牠擁有堅硬的外殼，遇到危險就會一下子躲進殼裡避難。等真能咬到肉的時候，黏液又多得令人倒胃口。因此，動物通常只有在食物少的時候，才會選擇吃牠。話說回來，也因為這樣，蝸牛扮演著穩定生態系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