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呈收不收】黃致凱／劇場的列車

文／黃致凱／聯合報

劇場的列車。圖／雪人 閱讀這篇文章時，可以聽陳明章〈下午的一齣戲〉這首歌，會更有感。 得知演員轉行時，我的心情很複雜 你是否有過這種經驗：陌生人一句無心的話，當下你不以為意，但那句話卻如同在路邊擦身而過的鬼針草，扎在身上看似不痛不癢，夜深人靜時，卻悄悄浮現腦海。 大學時，我曾去陽明山上的農場打工，主要是帶小朋友玩團康遊戲。某次遇到一個大哥，他得知我也是戲劇系，便興奮告訴我，他也是文化大學戲劇系畢業的，他感慨地說：「我後來成為劇場的逃兵……因為這個行業很困難，在台灣做劇場沒什麼前途……但你如果有興趣要好好努力……」 那位大哥落寞的神情，我至今難忘，因為那是考上台大對戲劇充滿熱忱的我，被潑的第一桶冷水。回到家後，我心裡很不服氣，我的劇場人生都還沒開始，你憑什麼關上我的燈！還告訴我未來是一片黑暗？但另一面，我也不禁思考，劇場真的能成為一份職業嗎？ 在人生道路上前進的動力，有兩股氣：一股叫志氣，一股賭氣。志氣是想證明自己是對的，賭氣是想證明對方是錯的。我就在這兩股氣的堅持下，投身劇場二十多年。 身為做戲的人，最期待的是，做一齣好戲，然後一再加演；但令人失落的是，隔兩、三年後要加演時，卻收到演員的回覆：「導演，謝謝你的邀請，但我現在不演戲了……」有演員去賣吃的、有的去網路團購，甚至有的去當軍警公職……得知演員轉行時，我的心情很複雜，經常會忍不住反省，是不是台灣的劇場環境太差，資源有限，能冒出頭的就是那幾個，大多數人都是在熬；但有時，我也會替這些不再演戲的演員鬆了一口氣，因為這行圈子小又競爭，領著不固定的薪水，你演的戲爸媽在電視和手機又看不到，就算走進劇場來看戲，也不一定懂你所謂的「表演藝術」。 只能給予祝福，卻沒有太多時間悲傷 我和明華園曾合作改編過洪醒夫的〈散戲〉，故事敘述五、六○年代歌仔戲班沒落，團員紛紛「出班」（離團），每每飾演團長的孫翠鳳老師，哽咽講這段台詞時，我都會紅眼眶：「我們一定要好好做，做完這一場，我想，玉山是應該解散了，大家去找一點『正經的』事情做，好好過日子，從此以後，誰都不要再提歌仔戲了……」 〈散戲〉是當年高中的課文，多年後卻變成我的真實心境。對於離開劇場的夥伴，我只能給予祝福，卻沒有太多時間悲傷，因為下一秒就要討論備選的演員名單還有誰，因為戲還是要演下去。 劇場這份工作，就像一台列車，演員彷彿是來來去去的乘客。有些人上車得早，有些人晚；有些人一直在這輛車上，跟著劇團走南闖北；有些人這站先下車，但過幾站他又上車；不過也有些人下車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但列車只能繼續往前進，無法為悲傷停留太久，時間到了就要發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也許有些乘客，未來不再搭車了。但多年後，他們看到這輛列車還在行駛，總會站在月台邊，用一種感動的眼神，看著那些還堅守在車上的人。車上的人，也會用懷念的目光，望向月台邊的老朋友，彷彿在說：「謝謝你來看我們，不管搭乘的時間長或短，謝謝你曾經陪這輛列車，經歷過一段美麗的風景。」 延伸閱讀：辭呈收不收 劉冠吟／完美的離職 黃致凱／劇場的列車

【青春名人堂】蔡文騫／一公斤一萬

蔡文騫／聯合報

我這個年代的人，可能都聽過一句減肥廣告的口號：「瘦一公斤一萬元。」是不是真的無從得知，但看來怵目驚心，人肉市場秤斤論兩是門好生意，變胖像是罪過，想瘦身得付出昂貴的代價， 肥胖在醫學上，以數字來測量定義並不困難，BMI、腰圍、體脂肪率，而各種身材放到不同的時代和文化的審美觀裡，環肥燕瘦各有所好，但令人總心懷罪惡感的是，胖常被與某些不道德隱隱連結：希臘喜劇裡胖子貪吃又笨拙、暴食名列天主教裡的七宗罪。就連被視為相對寬容的佛教裡都有這樣的故事：有天釋迦牟尼對喘吁吁地來請教佛法的波斯匿王說：「您太胖了，當食知節量，才能安消保壽。」 好吃懶做是肥宅身上撕不掉的XXL標籤，胖似乎是因為不知克制、四體不勤，但現代許多研究帶來相反的結論，勞動階層高熱量低成本的食物、不正常的生活作息並不是因為他們懶惰，而是需要勤奮工作；再者帶來肥胖體質的可能是演化中的「節儉基因」，食物不足無法一日三餐的遠古人類，需要盡所能以脂肪保存熱量度過飢餓。 愛吃該是人類天生的慾望，例如過去有一減肥藥物，原先治療藥癮與酒癮之用，被轉作為抑制吃食的癮頭；但醫學的發展，竟然似乎能抹去這樣生物的本能，現在最流行的新型瘦瘦針，除了增加飽足感與抑制食慾，在腦部核磁共振研究裡發現，藥物改變了大腦看見薯條、蛋糕時的反應，大腦不再興奮，也就難以提起食慾。 原始本能、生物儲存能量的天性、文化道德裡的負面原罪，如今都可以被每周打一針幾毫克解決，看著自己隆起的小腹，我也忍不住嘗試了這科技黑魔法，前兩天微感噁心腹脹，便祕至第三天才排氣，接下來真的每周瘦了一公斤。 褲子愈來愈鬆，向下滑落，臉亦變得骨感，卻也隱隱感到不安，好像運動時容易疲憊，食物與其他鮮豔欲滴的事物都不再令人垂涎，參加宴飲時早早投降離席，就算沒有食慾也要勉強吃下基本熱量與蛋白質。 體重計上來回的數字，不只是物理上的重量，也左右擺盪著心情、飲食日常，甚至別人與自己對身體的評價，我們的血肉之軀，不知何時才能不再被置放在人肉市場上，斤斤計較。

【話題徵文：親愛的外星人】綠素／倪匡與衛斯理

文／綠素／聯合報

五年級的暑假到班長家中寫作業，客廳整面書牆吸引我的視線。家中的課外讀物只有《國語日報》，所以班長家的藏書讓人驚豔。 寫完作業，我走近書牆瞧一瞧，「喜歡可以拿來看啊。」班長人真好。我抽出《藍血人》坐在椅子上開始閱讀，讀到班長叫我喝綠豆湯都沒聽見。「嘿，這本是我哥的，我姊的比較好看唷。」她抽出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我搖搖頭，「我喜歡這本。」自此，倪匡的外星人系列小說改寫我對宇宙的認知。 班長哥哥的書不外借，我拿著手中的五塊錢到租書店找《藍血人》，老闆說這本書被借走了，兩天後歸還，要幫妳留嗎？當然要。第三天我捧著《藍血人》騎上鐵馬速速趕回家，坐在屋簷下走進了「方天」在地球上的遭遇，以及他對外星家鄉的遙遙思念。啊，回不了家的外星人好可憐。 租書店老闆看我都是借衛斯理系列的書，「妹妹，這些書是幫哥哥借的嗎？」「我自己要看的。」拿著《老貓》一書，我又栽進了一隻靈魂被外星人附身的老貓中，那一陣子走在路上總是盯著牆上、屋頂上的野貓猛瞧，看看哪隻行為異常，有沒有被外星人給附身。 那本《紅月亮》讓我在八月中秋的柔柔月光中頭戴柚子帽、嘴裡咀嚼棗泥月餅的同時，腦中直接對號入座了，其實嫦娥跟吳剛根本就是外星人；美國有部電影，內容是可以將人變成透明人，倪匡早就在《透明光》一書中闡述此種外星物質。 整個青少年時期，我跟著衛斯理一同探索外星人、外星生物與外星文明。第一份薪水，我送給自己一份大禮，一整套衛斯理系列小說，那些天馬行空的情節、充滿奇思妙想的故事，開啟我對世界的想像力。 「話題徵文：親愛的外星人」即將結束，新主題為「不排不行」： （此為主題，非文章標題，標題請自訂；徵稿至2025年12月底） 你曾為了什麼甘願久候？是傳說中的美食、限量的神物、不容錯過的風景，還是一張帳單或一杯日常手搖飲？站在隊伍裡的時刻，有驚喜，有妙招，或藏著一點人生況味？歡迎分享你的排隊故事！ 文長300-500字內為佳，e-mail信件主旨註明作者、標題及「投稿不排不行」字樣，全文貼在信件上，並附word（doc）檔，文檔內依序打上標題、作者名、作品全文，稿寄：benfenmonth@udngroup.com.tw

【話題徵文：親愛的外星人】金默穎／來自貓星的你

文／金默穎／聯合報

自你返回母星，已經過了兩年半。 記得你十多年前剛入境時，對所有事物都感到新鮮：從桌上把東西一件件推下去，是在測試地心引力，也順便測試我的耐心極限；夜裡追逐光影，宛如雷射捕手，黑暗中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你的追蹤。 看你在陽光下伸展四肢，好像在測量溫度；看你在窗邊夜巡，彷彿對著星空傳送資料。有時你冷淡、有時你熱情，讓人摸不著頭緒，生活起居被你實驗性地測試摧殘，卻不知為何無法對你發脾氣。 但，即便你在母星有九條命，來到地球就是得遵守這裡的規則，雖然心裡不想承認，但在那一刻還是懂了：你返航的時間到了。我的手照慣例撫過你的毛，但這次心裡湧上的，是明白這份親密原來只是限時體驗版。 親愛的波波，謝謝你在茫茫地球家庭裡，挑中了我們家當你的中繼站。放心吧，你的貓星同胞遲早會征服這顆藍色星球，畢竟地球人早就心甘情願地幫你們鏟屎了。 「話題徵文：親愛的外星人」即將結束，新主題為「不排不行」： （此為主題，非文章標題，標題請自訂；徵稿至2025年12月底） 你曾為了什麼甘願久候？是傳說中的美食、限量的神物、不容錯過的風景，還是一張帳單或一杯日常手搖飲？站在隊伍裡的時刻，有驚喜，有妙招，或藏著一點人生況味？歡迎分享你的排隊故事！ 文長300-500字內為佳，e-mail信件主旨註明作者、標題及「投稿不排不行」字樣，全文貼在信件上，並附word（doc）檔，文檔內依序打上標題、作者名、作品全文，稿寄：benfenmonth@udngroup.com.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