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界呼籲防疫對策應從「圍堵」轉向「減災」多日後,衛福部長陳時中終於鬆口承認,台灣恐怕無法避免「社區感染」。這也意味著,防疫工作將由「阻絕境外」向「長期作戰」轉進,以保持疫情在「平穩可控」為目標。如此一來,不僅醫療院所的負荷將大大加重,醫護人員的身心壓力也將上升到一個臨界點。
而遺憾的是,台灣連日來不斷傳出醫護人員遭到歧視的消息,主要又集中在護理人員身上。例如,有護理人員叫外送便當遭拒,對方並稱「醫院很髒,你們很髒」;有護理師在外租屋,房東得知其職業後當即拒租。此外,北部地區幼稚園傳出,有家長要求護理師之子女自行在家「自我隔離」;還有護理人員的親人擔任居家清潔工作,也被雇主要求暫停服務。
護理人員和清潔工之所以遭到排斥,主要原因是,國內第卅四個確診病例「北部女」,在查不出感染源下,被發現三名醫院護理師及一名清潔工因她感染。不僅如此,其中一名護理師(第卅六例)因照護同區塊的病人,竟使得「同房不同室」的一名陪病家屬也遭感染,成為日昨第四十二例確診患者。更往前溯,第卅二例的印尼女看護確診,也是因照顧第廿七例「北部男」病患時遭到感染。
簡言之,國內近期新增的十幾個確診病例,感染源雖無法完全確定,但發生在醫院內的件數占了很高比例,主要是病人在未確診前之無症狀階段傳播所致。以一般醫院的階層管理和資源配置,護理人員所獲得的裝備和規格,通常比不上正規醫師;在這種情況下,護理人員便成為抗疫第一線上風險最高、最容易淪陷的一環。而清潔工的處境,則可能更次一級。
正因如此,台北市聯合醫院日昨傳出五十名醫護人員正醞釀集體請辭,外界即不難想像他們的壓力大到什麼地步。萬芳醫院副院長高靖秋在回憶十七年前的抗煞經驗時說,自己當年擔任護理部主任,當時沒有一位護理人員敢回家,深恐讓家人陷入感染風險,也擔心自己的孩子去學校會遭老師和同學霸凌。十七年後,社會的刻板心態沒有太多改變;但今天的護理人員,恐怕已沒有十七年前那樣承受歧視的抗壓力。這點,是政府必須慎重看待及因應的事;否則,到了疫情高峰,我們將陷於醫護士氣脆弱及人手短缺的局面。
在第卅二例印尼女看護宣布確診時,陳時中曾公開呼籲,醫院暫時不要加強通報非法移工看護,以免使照護人力出現缺口,進而影響病患在院內的照護。這樣的態度是正確的,至少要避免人們對非法移工看護抱持歧視或產生惡意。如今,當本國護理人員受到歧視與不公的問題日漸浮現,陳時中也有必要為她們加油打氣,糾正那些不當的社會歧視行為,以正視聽。
人們對疫情感到恐慌,這是對未知情境的自然反應。但若因為疫情而對不同國籍、身分或職業的他人產生歧視,而全無同情,這就是一種病,甚至是一種會傳染的病毒。武漢市因隱匿疫情而失控,並波及全球,這是主事官員可恨,絕大多數武漢市民都是無辜的受害者,遑論我們看到了不少勇敢的吹哨者及犧牲的醫師。若因此而歧視武漢人,只是暴露自己的偏見;若連滯留武漢的台胞都一起歧視,那是愚昧而冷血。若連婦孺都不放過,還將「陸配」和其子女一再分等分類,那是忘記了人性。
我國對抗新冠病毒一個多月來,除了中央的指揮有為有守,更重要的是靠第一線的各路無名英雄落實執行,為台灣守住防線。遺憾的是,有些人卻利用機會在那裡煽風點火,製造仇恨和歧視,這對防疫沒有絲毫助益。要鼓舞一線的醫護及防疫人員,蘇揆應仿效新加坡的作法,盡快運用防疫特別預算向他們發出辛勞及英勇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