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健康心理學課程裡我總會出一份作業:「我最喜歡的東西」。藉著這份作業,往往可以看到學生與其他人的生命聯繫,以及生命相連帶來的力量。有學生寫手表:「我最喜歡阿公給我的手錶,看到手錶就像見到阿公。阿公對我很好。有一天我在學校上課,阿公過世了。我既生氣又難過,為什麼阿公會生重病?為什麼我沒見到他最後一面?大家都跟我說沒關係,不要難過。但我很想阿公,也無法原諒自己,而且我不了解為什麼大家都要我走出去?如果走出去是忘記阿公,那我不要走出去」。
另外一位寫媽媽的聲音:媽媽離世後,他每晚都會播放媽媽跟他說話的聲音。大家覺得這樣不健康,勸他要勇敢,他只好把這個習慣「藏」起來。他說「大家都叫我要勇敢面對,但我想記得媽媽的聲音跟微笑,我不想把媽媽藏在背後,我要帶著媽媽一起走這份記憶」。
學生的故事就是人生:每當遭逢意外、失落、憂傷,我們都會震驚、憤怒,試圖否認、想要討價還價,最後慢慢梳理出應對模式。
太魯閣號意外,受難者與家人都要經歷傷痛與不解的階段,旁觀者與救難的人,也會面對這種傷痛。研究顯示,搜救小組也會發生緊張、憂鬱、焦慮等創傷後壓力症狀。
目前的「生命教育」只看重「生」的哲學討論與全人發展,卻不誠實面對「死」的衝擊與傷痛;缺乏完整生命教育,不僅受難者與社會大受衝擊,執政者也誤以為迅速發放善款,就是好的處理。
生命無法換算成金錢,卻可以編列預算,完整生命教育課程,協助我們更認識生死議題。建議執政者多加思考:
一、提供完整的生命教育課程,讓孩子認知生老病死是普世經驗:每個人的生命都會經歷傷痛,我們應該與孩子分享生老病死的概念,並且討論分享如何預作準備,降低對生命帶來的影響。
二、接受「悲傷是一個過程」,而不是片段的事件:悲傷不是暫時的事件,而是混亂的過程。經歷悲傷的人需要時間整理與消化,我們可以專注傾聽與陪伴,讓他們知道我們都在。
三、開辦心理健康課程,增長教師基本情緒保健知識:教育部應補助並盤整各級學校資源,為教師開辦課程,讓老師認知到心理傷痛與情緒變動是重要的課題,辨識情緒帶來的結果,了解如何與受災的孩子相處,知道何時需要轉介,陪伴學生度過困難的時間。
四、成立災難醫療小組,在急性期主動提供整合性協助:災難剛發生是受難者最需要幫助的時刻。建議成立災難醫療小組,結合醫生、護理師、心理支援、社工等專家,從醫療決定、傷後護理、心靈支援到急難救助等多方面同時介入,減低第一時間的衝擊。
五、規畫救災前訓練課程及救災後心理衡鑑:搜救小組在訓練時期就要規畫課程,協助建立韌性、生命的凝聚感,與不同群體建立社會連結,建立正確的社會感知,使搜救小組不僅更認識自己的生活面相,也更可面對困難,找出意義。救災後也應進行心理評估與協助。
沒有人願意面對災難,但我們可以盡力準備。當我們更多理解生命與變動的議題,建立起生命韌性與生命凝聚感,並能敞開心胸說出失落與哀慟,也能接受並支持他人的憂傷與難過時,完整的「生命教育」將讓我們彼此扶持。
就算負傷,也能夠慢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