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的酷熱氣溫讓人煩躁,牆上浮動的光影也顯得慵懶。這時,冷氣悄然啟動,清涼的氣流緩緩散開,彷彿深山溪谷午後的那片陰涼。每當酷暑難耐時步入冷氣房,總忍不住感嘆:「發明冷氣的人,真該得諾貝爾獎啊!」
一九○二年時年僅廿六歲的威利斯.開利正是這位發明家,他的初衷是為了解決印刷廠的技術難題,印刷廠的溫度與濕度若無法精準控制,會大幅影響彩色印刷的品質。隨著技術的演進,原本服務於工業的發明,漸漸走入了公共場所與尋常百姓家,成為現代生活不可或缺的科技發明。
然而,美好事物背後也隱藏著始料未及的危機。冷氣真正負責降溫的是冷媒,早期使用的氟氯碳化物(CFC)雖然化學性質穩定,效果良好,卻有著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副作用;這些物質會上升至平流層,在陽光照射下分解出氯自由基,進而破壞臭氧分子。
臭氧雖然在大氣含量不高,但臭氧層之於地球,就像隱形的保護傘,在高空過濾著太陽的紫外線輻射,保護地表生物免受有害輻射,也是調節氣溫的重要機制。經過多年對南極氣候的觀察研究,英國劍橋的科學家喬納森.尚克林發現南極上空的臭氧層厚度減少了三分之一。這個發現令全世界震驚,帶來舒適生活的冷氣,竟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傷害環境。
所幸,人類沒有逃避。一九八七年,在聯合國環境規畫署的召集下制定「蒙特婁議定書」,全球攜手管制CFC的生產與使用。事實證明,這個協議的重要性超乎想像。研究顯示,若沒有「蒙特婁議定書」,全球暖化的程度可能比現在更嚴重攝氏一度,這一度的差異便足以引發災難性的連鎖反應,包括更嚴重的乾旱、森林野火、洪水氾濫,以及大規模的糧食危機。
目前全球CFC排放已下降超過九成九,臭氧層也因此逐年恢復。根據觀測數據顯示,臭氧層破洞的面積已縮小至數十年來的最低點,連最嚴重的南極上空,也有望在二○六六年恢復到一九八○年的水準。然而,臭氧層的恢復尚未完成,氣候變遷的挑戰卻迫不及待地浮現,程度甚至更為嚴峻。
如今的全球暖化主要來自二氧化碳和甲烷,各行業都在不同程度上持續排放溫室氣體。二○二三年被認定為人類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一年,比工業革命前上升了攝氏一點四八度。全球希望複製「蒙特婁議定書」的成功,便於二○一五年簽署「巴黎氣候協定,為全球設定明確目標:將升溫控制在工業革命前的攝氏二度內,理想狀況下更要控制在一點五度以內。
臭氧層從破壞到修復的成功經驗,證明環境問題並非無解的宿命,這正是近年來ESG理念受到重視的原因;從企業治理到社會責任,再到環境永續,每一個看似微小的改變都如涓涓細流,逐漸匯聚成改變系統的力量。當企業開始採用環保冷媒,當城市開始推動節能建築設計,當消費者開始關注產品的碳足跡時,這些行動正在悄然改變著社會的運作模式。
夏天的台北午後,冷氣從超商門縫中溜出,讓人不想移動腳步。每當感嘆開利該獲得諾貝爾獎時,也會想起臭氧層的裂痕雖在癒合,但氣候變遷的挑戰仍在持續。時間無法逆轉,但我們可以從今天起,選擇生活中的減碳選項,就像當年為臭氧層所做的努力。因應全球暖化不該只是數字,更該是場全民參與的修復工程。(作者為台北市立關渡醫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