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與幾個國際駐台訪問學者聊天，他們來自財經及政治發展情況殊異的八國，其研究專題雖大體屬人文社會科學類，但也跨了不少次領域；他們來台自是對台灣有興趣及好奇，但了解程度有差異，且大部分是第一次來，待的時間長短又參差不齊。這麼多元的群體，卻難得的有一共識：台灣真的好！
他們認為好的點或不盡相同：台灣人的熱情、善良、樂於助人，雖常被提起，但不是唯一；有的喜台灣交通系統的統整性，一卡能通；有的讚台灣的社會安全，夜行不憂；有的誇台灣民主運作的韌性，鬥而未亂；林林總總，最後有一學者，提出他進一步的觀點：台灣之所以在各方面求好，係因與中國大陸競爭，又受其打壓，要形成對照，才能在國際有能見度。此說一出，眾說紛紜，一時難有定論。筆者則覺得此說可當成一假設，可淺析一下。
從歷史過程來看，蔣介石丟掉中國大陸，設定台灣為復興基地，戮力發展；尤其為了和共產專制政權畫出明確的區隔，及深刻記取失掉大陸基層民心的血淚教訓，民權民生必須逐步落實，乃於一九五○年即推出地方縣市級之選舉，而後再逐步推行省參議會與中央民意代表的民選等。對比中國大陸的完全一黨專政，要避免成為縮版，恐怕也是蔣氏父子的心頭執念！
民生方面，大陸改革開放前，台灣常宣傳對岸民不聊生，我們這則是經濟發展的旺盛期。一九八○年代，台灣平均個人年所得是大陸的數倍，且被稱為是亞洲四小龍之一。蔣氏父子任用能臣，放手經濟，走國家資本主義路線，某種程度也是對照當時中國大陸全盤國有的共產主義路線。
歷史走過，時過境遷，中國大陸也某種程度走上國家資本主義路線，且量體大，雖年人均所得仍不如台灣，但硬體建設恢弘，基礎工業強盛，數位應用先進，頂尖人才豐沛；台灣也曾利用其廣大市場、充足人力，強化自身競爭力；且在馬英九時代，簽下ＥＣＦＡ，兩岸多所互動交流，陸客大量來台參訪；結果是馬政府時代，反而台灣人認同大幅升高，相當程度應係出於較多的近身接觸，發現兩岸軟體的落差。如筆者的一位陸方朋友所說，他來台最深刻印象，不是山水風景，而是環島七天，遊覽車司機只按三次喇叭。台灣人是否因雙方軟體文化的對照，更加強化自己為最美的風景？
政治層面上，台灣自是強調自由民主體制，目前更是強烈對比習近平強勢領導的共黨專政；朝野政黨是否也有壓力，在激烈極化的對抗競爭中，盡量維繫既有的遊戲規則做攻防，而不致有出格，如韓國前總統突宣布戒嚴的震撼全世界之舉措？
除了以上歷史實務經驗，近日學理上對民主韌性有所探討，分析為何多國民主體制呈現較集體的衰退，如強人出現、修改規則、以遂行己意。主要發現就是一九九○年冷戰結束後，民主衰退，缺乏韌性的趨勢較之前明顯。筆者認為，自由民主體制，在缺乏共產專制的明顯對照組後，自身的脆弱性就暴露了。從台灣個體到國際總體，自由民主的強韌，能克服內部撕裂式競爭，恐怕真的需要清楚的對照。
或許，中國大陸應可視為台灣的鯰魚，有此天敵，我們只有奮發圖強求更好！
（作者為中山大學政治研究所榮譽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