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我,不是十八歲,不是在談戀愛的小女孩,不是正拚搏事業的上班族,不是能瀟灑收拾行李說走就走的人,更不是薪水有多少花多少的單身族。我已經四十好幾,小孩在上小學,房貸還有幾百期要還,是個離開職場快十年的家庭主婦了。曾經高調辦過婚禮,穿著白紗笑得燦爛,如今他選了另結新歡。
我很倔強,但所有人都說那是堅強。我安排好孩子的生活,安撫好娘家的擔心,一個人學習開車、看病、報稅,也學著對孩子溫柔又堅定;因為我知道,從現在開始,我得一人扮演父親與母親的角色。我打理好一切,一個人面對每一個白天跟黑夜。
直到有一天,家裡的電腦網路突然斷線了。我重開機、換線、查設定,折騰了一整天還是連不上。最後只好打電話給電信公司,客服說,帳號不是我的,是他的名字,無法讓我請求任何服務。我一時語塞。
夜,孩子睡著之後,我獨自下樓,坐在客廳沙發上,那隻我年輕時買的大熊靜靜在身旁,從牠漆黑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疲憊的臉,我先是靠著,倚著,接著把頭埋進大熊的懷裡,像被觸動了某個開關──就這樣,我的情緒和淚水潰堤了。
如果日子能像電影那樣重播一次,我想選這一段。看看那個把自己放過的自己,看看那個終於允許自己示弱的自己。那時的我曾經以為日子艱難到活不下去了,但在哭過、撐過、走過之後,只要有一天我能回頭重看這一幕,就表示──我真的愈來愈好了。
●評審短評:陳彥任╱過去一直去,未來一直來。雖願無災無難到公卿,但風暴來襲時,能做的似乎就是挺過,挺過。然太辛苦時真的要放過自己,因為我們已如此強韌挺過這麼多難關,因為我們真做得不錯。
廿四個地方媽媽╱冷靜自持的口吻,讓人看見一個中年女子在婚姻瓦解後,如何重新組織生活的重量,如何把破碎的自己一一拼起。走過風雨,眼淚不是示弱,閃閃淚光是重啟人生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