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這樣的情緒基調，孩子不在身邊時，我總感覺就像中樂透一樣。記得我第一次中樂透是去年端午節，那是我在兒子阿孺出生後的一年中，第一個沒有孩子共眠的夜晚。那天夜裡，臥室燈火通明，我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大手大腳地找，乒乒乓乓地找，找著找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回頭看床頭的時鐘，已經十一點。

我一愣，難怪不對勁。自從有孩子後，晚上九點半熄燈的鐵律，就像太陽時間到了就得下山一樣。這天，孩子不在，我不用熄燈、不用輕手輕腳、不用躺在床上假裝睡覺同時希望自己不要真的睡著。這時間、這光線、這自由，對這房間來說太不尋常，我坐進扶手椅，看著亮晃晃的燈，欣賞這不尋常的風景。

看著天花板的方形吸頂燈，褐色方框。原來沒有孩子共眠的夜晚長這樣，遙遠得好陌生；我想起結婚前的那些夜晚，也許深夜與好友相約熱炒店、也許天黑河濱見、也許悠晃巷弄路燈下、也許整夜聽鄰居吵架，不論寂靜或吵鬧，我心底知道，看似無拘無束的自由裡，總是有汲汲營營的徬徨在迴盪。

看著天花板的方形吸頂燈，褐色方框。我想著，像我這樣風一般的靈魂，如果沒有生孩子，這些年，我會在哪裡？又會是什麼模樣？年代太久遠，已無跡可尋。總之，那些曾經的奔騰，就這麼被圈進這盞晚上九點半一定得熄滅的燈裡，原本不知會吹向哪裡的靈魂，就這麼在方框中落定踏實。

至今，我依然無法釐清自己偏愛哪種人生，畢竟，失去的與獲得的，無從比較。只是，第一次中樂透的那個夜晚，我竟然想念孩子們了。看著天花板的吸頂燈，褐色方框，「沒有規矩、無以成方圓」跳進腦中。我突然明白，原來，孩子是我的規矩。

這些年，為了替孩子建立規律的生活，我也規律了。白天工作、晚上回家吃飯睡覺、周末陪孩子，經常看見自己因為煩躁而崩潰，一番自省沉澱後，將潰散的碎片拾起，重新拼貼回自己。日復一日的生活，很方，走不快、去不遠；但為了更理解孩子、為了與自己相處愉快，我在看似哪裡都去不了的方框裡，在崩潰、自省、撿拾、拼貼的無限循環裡，心變圓了，對生活的思考與感受，愈走愈深、愈走愈遠，漸漸明白人生的際遇沒有起點與終點，生命是未曾停止滾動的圓。我人在方框裡，但我已不在方框裡。

比起中樂透，可以有孩子來當我的規矩，形塑我成今日的方圓，我已無比幸運。鎖在方框裡的日子不容易，與其埋怨，我更情願往自己的內在看去，想看看透過孩子日復一復的打磨，會在我心底成就一番如何的風景。

「阿秀阿嬤確診，我完了！」老公趕緊扶我坐下，聽我說完始末，鎮定地進臥室拿溫度計幫我量體溫，安慰我先別緊張，看了溫度計上的數字，笑著調侃：「才三十五點四度，沒發燒，妳被嚇涼了，哈哈！」

回想前往日托中心執勤的那天，有三個志工請假，只剩我和另一個大姊出勤。因為人力吃緊，當天光是整理聯絡本就讓我忙到沒空支援量血壓，除了阿秀阿嬤的聯絡本，我並未接觸到她，況且失智的阿秀阿嬤從沒開口講過話，我倆都戴著口罩，應該不至於中獎吧？

可這回是傳染力超強的英國變種病毒株，不能心存僥倖。我連忙上網查明該做哪些自主管理事項，早晚量體溫、勤洗手，勿經常觸摸眼鼻口等部位、注意有無咳嗽、腹瀉、嗅味覺異常，出門務必戴口罩。萬幸，一年多來這些防疫措施早內化為生活習慣，只消繼續落實就行了。

我告訴自己不要慌，乾脆升級自主隔離最安全。算好接到電話後的第十四天，在桌曆上用紅筆圈出來，標上醒目的「出關」二字，並決定多隔離七天再出門，絕不讓病毒有隙可鑽。另外通知兒子這兩周別回來，圍堵病毒要從嚴。

那陣子我正好在追劇，是齣有五十多集古裝連續劇，就躲進戲裡度難關吧。再利用這段時間把三本買了許久沒看的書一鼓作氣讀完，每晚公園健走運動不能廢，就改在家飯後室內百步走，以求身心平衡。

谷歌首頁最近新增「宅在家助防疫救性命」的防疫九字訣，頗中肯，十四天不出門難不倒我，就宅在家自救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