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經過那間店面,下意識地總會想起曾經的自助餐店,雖然現在已換成眼鏡行了。那年小女兒學測失利,只好就讀私立高中,加上大女兒考上外地大學的食宿費,導致外子每月給我的生活費不到月底便捉襟見肘,入不敷出。與外子商量後,我決定重出江湖找工作。
為省下小女兒搭學校交通車的車資和時間,我必須放棄坐辦公桌的工作,於是硬著頭皮應徵自助餐店的洗菜工,只有這份工作的時間符合我的盤算:早上送完孩子後,八點前到班,下午四點下班,正好趕在外子下班前回家做晚餐,再去接孩子下課。就算加班也能從店內買些菜回家接應,一舉三得。
阿娟和我同一天報到。老闆娘分派我洗菜,她切菜。店內掌廚的是芳姊,日後才知這間自助餐店是她跟老闆娘創立的,兩人從年輕時打拚到現在,感情深厚。外場還有一位負責夾菜裝便當的歐巴桑,老闆娘負責採買和結帳。
久未上班工作的我,從到現場起便蹲坐小椅子上開始洗菜,第一天下班回家腰椎幾乎挺不起來。幸好除了洗莧菜被老闆娘叨念菜洗碎了外,還不至於太難熬。倒是阿娟切個高麗菜被芳姊罵切得太細,切地瓜葉被老闆娘嫌是要餵豬的嗎?
阿娟每次被念,都懦懦地回:「下次改。」這句話兩位元老都不買帳:「還有下次?現在就切好。」不知是否被罵爆的緣故,第三天阿娟就閃人了。切菜的工作臨時加在我身上,幸好早已看過阿娟的窘境,多少抓住了切菜的眉角,才能不慌不忙地應付。
原以為會再補人來,沒料到一晃眼個把月過去,都不見徵人啟事。少不得探問芳姊,才知老闆娘見我手腳俐落撐得過去,何況萬一我也像阿娟那樣臨時落跑,再一併徵人就好。原來她們都料定我會吃不了苦,撐不過一個月的觀察期。猶記得第一次領到比預期多的工資時,高興到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切菜時還分心劃破食指,被歐巴桑笑:「沒見過錢喔?」她不知道這筆錢對我家而言猶如及時雨。
我的切菜生涯,隨著兩個女兒畢業而結束,只是偶爾會在夢裡重溫切不完菜的焦慮,耳畔似乎還鮮明地聽到芳姊炒菜的鍋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