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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在上海已經讀到二年級,來到香港,不會講廣東話,沒讀書。到學會廣東話才返學,讀一年級,但我不喜歡返學。
阿牛說,入得酒吧,要見大佬。跟大佬搵食,有班兄弟,有吃有住,有錢賺,有人一齊玩。阿牛說要收我三十六個六,給大佬的入門利是,我說和阿生兩份行不行,我們哪裡有錢。阿牛就給我和阿生各一個利是封,說,你們出糧要還,小姐會給你打賞的,一個月總共會有六七十元。原來可以賺那麼多錢,怪不得還有一個阿物,不知他哪裡玩的,都要入會。酒吧黑漆漆,無日無夜,阿生說,你們打開門掃地。大佬今天下午會回來。
掃完地沒甚麼做,阿生教我玩啤牌,酒吧檯很高,我們坐在地上,拖一個紙皮箱玩,沒錢,玩火柴,每人分五十開始。
阿牛踢我們紙皮箱,說,大佬回來了。我卻見到兩個人走入來,不知哪一個是大佬。
原來兩個都不是。這時有個男人,頭髮長長,穿一件花恤衫,頸上戴一條粗金鍊,一個金牌,手上又戴另一條粗金鍊,戴著一個金絲太陽眼鏡走進來,酒吧黑漆漆,那個人眼鏡也不除。阿牛說,叫大佬,我和阿生便叫,大佬。那個人望一望我,說,做乜還著一套校服,阿牛你去和他買套恤衫西褲,買對皮鞋,就從褲袋掏出一個銀包,抽出一張紅底。阿牛問,買一套還是兩套。大佬又抽多兩張紅底,指著阿生,說,也給他買一套,你不是說想買牛仔褲,大佬將錢給阿牛,說,你也買條新褲。阿牛說,多謝大佬,又拉我,說,你站在這裡粒聲不出做乜,我講乜你講乜,我便說,買一套還是買兩套,大佬便笑了起來,說,醒啲喇,講啲乜話,是不是上海仔。
在灣仔他們就叫我上海仔,我真名都沒人知。
後來還有一個大上海,見習騎師。
那場大戲,好恐怖,有個壇,有個壇主,著件白袍,頭縛紅結繩,似茅山師傅,幫死人打齌。
在酒吧做了幾個月,開門關門,有人打交,一地玻璃便掃地,日頭睡覺,睡到下午兩點,出去吃碗麵,回來拉個紙皮箱,開檔玩十三張,五點鐘酒吧便開門,小姐七八點才返工,有個灰嫂,看收銀機,她回來便叫我們做乜做乜,又洗廁所,又抹杯,總之不讓我們白坐,說你們收人工的,又後生。大佬不是天天回來,回來也沒有定時,有時下午,有時大佬回來我們已睡,酒吧關門,我們開張帆布床,推開高檯高凳,睡時已天光。
一天阿牛叫我,明天要穿大佬給錢買那套衣服,去飛個髮,叫師父要吹好,落髮蠟,阿生阿物都一樣。原來是要做大戲。
帶到我們去李節街,樓下士多,士多裡面好多人躺著,滿地針筒錫紙,果汁樽,穿過去可以上二樓,二樓空蕩蕩,有幾張摺椅,有個神位,紅色燈膽,有個關公,有香爐,點著香,供有生果,生果不知放多久,皺皮又褪色。壇上掛著對聯,寫著「有忠心方可入門 無義氣請勿拈香」,祭壇中間有個木斗,桌上有燈有紙,有個紅盤,裝著花生,有針,有木籤筒,籤筒裡有黃紙。阿牛問過我生辰八字,我說我怎知,他說不知便亂寫,反正有幾個字,戊子年八月五日,阿牛說會叫秋哥寫,黃紙寫有我名,字,生辰,壇上還有單刀,筆墨,紅燭,荷包,剪刀,鏡,木拍板,念珠,有酒有糖,堆到滿一滿,壇後掛旗,還掛著藍燈籠,壇下縛著一隻雞,咯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