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乾隆於便殿中與群臣閒談，談到論語中「色難」一詞，最難屬對。紀曉嵐隨聲答曰：「容易。」乾隆曰：「汝試對來！」曉嵐道：「適才已對過矣。」乾隆回味「容易」二字，不禁掀髯失笑。

　　記得以前某生喜歡睡懶覺，每每日上三竿還不起床，老師誡訓之餘以「紅日當窗人未起」囑對，該生隨口對以「青雲有路我先登」。老師斷定他將來必能名登金榜，後來果然考上了狀元。

　　陳香、楹聯古今談：「聯語的效用，約略有四：一、主觀的─在抒懷述志。二、客觀的─在警世諷人。三、狹義的─在寫景紀事。四、廣義的─在敦俗益民。」
謝康、詩聯新話：「好的對聯，多能兼備美術和應用兩種價值，是歷久不廢的。」可見聯語是詩文的骨髓，是裝潢的要件，是攻心的利器。

　　「對聯」是中華文化的結晶，也是世界各國所沒有的。詩，盛行於唐。詞，盛行於宋。曲，盛行於元。唯有對聯，直到清中葉才被重視。清代因一副好的對聯，而博取功名，揚名天下，這一類的故事，比比皆是。

一、律詩中的對句
　　無論五律或七律，其頷聯（即第三、四句）和頸聯（即第五、六句），必須對仗工整。所以對仗在律詩中，佔著很重要的地位，今人選律詩，大都以中間兩聯對仗工整為取捨之標準。初學者，須先辨別詞性，其方法可分虛實兩類。凡名詞、動詞、代名詞、形容詞、副詞等都屬實字，凡介詞、連詞、助詞、歎詞都屬虛字。

　　七律平起格──　　《羅山踏青》 

　　──｜｜｜── 　｜｜──｜｜─
　　芳蹤認遍武巒隈　　士女相邀野外來→起聯
　　｜｜───｜｜　　──｜｜｜──
　　指甲青痕因撥柳　　腰裙粉氣為攀梅→頷聯
　　──｜｜──｜　　｜｜──｜｜─
　　人穿橡苑花邊草　　我步蘭潭石上苔→頸聯
　　｜｜───｜｜　　──｜｜｜──
　　不負風光三月好　　攜囊載酒共徘徊→結聯

　　這是拙稿「律詩十九首」中之十，曾登師大「中等教育」（七十四年十月出版）
，錄自敏翔詩稿第五十七頁（本文凡注頁數者皆錄自拙稿），其頷聯「仄仄平平平仄
仄」對「平平仄仄仄平平」，「因」「為」二字係虛字，全首平仄完全合符律詩的格律。頸聯「平平仄仄平平仄」對「仄仄平平仄仄平」，「穿」與「步」是動詞，「草」與「苔」是名詞，對仗很工穩。武巒、諸羅山均為嘉義古名。

　　五律仄起格──《嘉義頌》（七十六頁）

　　─│──│　　──││─
　　嘉邑乾隆賜　　民心正義標→起聯
　　───││　　│││──
　　春深楊柳媚　　富足紫荊嬌→頷聯
　　││──│　　──││─ 
　　酒泛蘭潭月　　詩尋白鷺橋→頸聯
　　───││　　─││──
　　桃城文物盛　　風雅勝前朝→結聯

二、對聯的作法

　　〈一〉　力求平仄的協調：上下兩聯的平仄要相反，避免相同，平起則「平平仄仄平平仄」對「仄仄平平仄仄平」，仄起則「仄仄平平平仄仄」對「平平仄仄仄平平」。上聯末字一定要仄聲，下聯末字一定要用平聲。（誠按：新編高中應用文第六章對聯一四五頁倒數第四行錯誤：「反之亦然」四字係衍文宜刪。原文是：「尤其句末一字，上聯是仄，下聯必平，反之亦然」如此，則容易使人誤以為：下聯最後一個字也有用「仄」聲的，其實不然，難怪春聯，左右倒貼著亦所在多有。請國立編譯館早日修正）
　　〈二〉　力求詞性的對仗：名詞要對名詞，動詞要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副詞對副詞……以此類推，使字面工工整整、好讀、好看。詞性中又有三種特殊的對仗。一為數目對數目（一對三，百對千）。方位對方位（東南西北、左右上下）。顏色對顏色（紅對綠，白對黃）也是原則性。對仗可分六種類型：一是工對，例如以天文對天文，以人倫對人倫。二是鄰對，例如以天文對時令，以器物對衣服。三是寬對，就是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四是就對，上聯中有三句以上，其中第一句和第二句自相為對，又稱當句對，下聯之一、二句也要自相為對。五是借對，即詞性相同，事物不同，可借字音以為對。例如「洪水」對「青春」，「洪」音同紅」，與「青」對。六是磋對，亦稱交錯對。例如：「裙拖六幅湘江水，鬢聳巫山一段雲」，「六幅」與「一段」交錯相對，以濟平仄之窮。
　　〈三〉　力求辭意的貼切：先要認清對象，不亢不卑，立定主旨，再求措辭適切，氣勢流暢。
　　〈四〉　力求行款之美妙：一律由上而下書寫；如字多可分列數行，上聯由右到左，下聯由左至右，除末一行外，皆須到底。正文之字宜大於題款之字，不用標點符號。上款書於正文之右側略低；下款書於正文之左側，約當正文之中部起寫。
　　〈五〉　力求意境之高雅：要求內容與形式同樣的工整，不能有所偏頗，進而求其聲韻鏗鏘。
　　〈六〉　力求真情之流露：注意文學的技巧和涵養，應以真情表達，切忌無病呻吟，同義相對弄巧成拙。

三、對聯的分類與格

　　大都將人名、地名、景物、故事嵌入聯中，構造成句，應用廣且別出心裁。嵌字聯，大體分為：鶴頂格、燕領格、鳶肩格、蜂腰格、鶴尾格、雁翎格、鳳尾格等七種格式。格言、歲時、居處、營業、廨宇、祠廟、慶祝、輓、投贈、集錦等十大類。

〈一〉　嵌字聯

　1.鶴頂格：
　　「明」徹五經精妙理
　　「誠」揚正氣起斯文（八十二頁）
　2.冠首、蜂腰格：
　　「浴」日春「明」花富貴
　　「沂」山畫「美」竹平安（七十七頁）
　3.「中」醫濟世杏林望重憑仁術
　　「和」氣生財橘井春回有妙方（八十一頁）

〈二〉　賀婚聯

　1.吳杰南外甥、曾春藤小姐新婚誌喜
　　「杰」求淑女「南」枝開並蒂
　　「春」滿華堂「藤」葉結同心（六十三頁）
　2.臺大張金堅醫師蔡愛真小姐訂婚
　　才子懸壺調妙藥，佳人對鏡試新妝→頷聯
　　定情今夜應徵夢，得意來年卜弄璋→頸聯（二十八頁）

〈三〉　名勝古蹟聯

　1.佛光山圓福寺聯（冠首）
　　「圓」音傳梵唄，慈雲廣佈呈祥氣
　　「福」澤賜黎民，法雨均霑顯佛光（六十一頁）
　2.三重市義天宮徵聯（獲金牌獎）
　　「義」指迷津，大漢溪前成淨土
　　「天」開覺路，觀音殿上證菩提（六十一頁）

〈四〉　會場聯

　1.嘉女校慶運動會（四十六頁）
　　歷六十春秋修文武已使鬚眉齊讚頌
　　育三千桃李作棟樑預期巾幗盡揚名
　2.嘉女畢業典禮（五十八頁）
　　出路步青雲爭取光榮譬類振衣登絕頂
　　存心折丹桂兼修文武願期題榜展奇才

〈五〉　春聯（文復會徵聯入選錄二）

　1.馬到成功，滿眼展開新氣象
　　春迎勝利，同心規復舊山河
　2.文化固邦基，上下同心成大業
　　春風揚寶島，軍民一志勵中興（三十二頁）

〈六〉　輓聯

　1.「眉」宇仰慈顏，泗水文章流教澤
　　「生」花輝彩筆，羅山桃李沐春風（八十頁）
　2.「輝」德仰崔巍，頓失慈容空想像
　　「祥」雲長靉靆，緬懷懿範寄追思（六十六頁）

〈七〉　慶賀聯（五十八頁）

　1.專心扶漢鼎慶蟬聯承偉業一邦大典留青史
　　協力固金甌膺輔弼獻宏謨五月光輝照碧穹
　2.十月光輝正氣丹心昭大地
　　普天同慶仁風德政肇中興（六十二頁）

〈八〉　冠首聯，回文聯

　１.臺中市果福相世界中西藥局門聯
　　　福星高照好將調劑培元氣
　　　相得益彰立起健康見妙功
　　　橫聯：果信福來濟民吉相
　２.嘉義市雨果幼稚園門聯
　　　雨沾桃李培良智
　　　果唱絃歌育俊才　　　
　　　橫聯：雨化春風成效果
　３.道心冠首回文聯
　　　道合天人天合道
　　　心存佛性佛存心

　　另外尚有疊字聯、拆字聯、連環聯、集字聯、集詞句聯、集詩句聯、宅第聯、戲臺聯、墓聯、投贈聯、格言聯、社團聯等不勝枚舉，限於篇幅不再舉例了。

四、結尾

　　單音獨體的中國字是世界上最優秀美妙的文字。外國語文不能作對聯和迴文詩。作迴文詩，第一句及第三句的第一字要用平聲同韻字，首句不入韻式，例如：蘇軾，題織錦圖迴文。
　　春晚落花餘碧草，夜涼低月半梧桐，人隨雁遠邊城暮，雨映疏簾繡閣空。
　　上例迴文詩如倒讀起來便成為：
　　空閱繡簾疏映雨，暮城邊遠雁隨人，桐梧半夜低涼夜，草碧餘花落晚春。

　　「上海自來水來自海上」。「清心也可以」任何一字皆可當句首。有一次我看到日本商店的廣告：「本日大賣出」。

　　最後引用劉勰「文心雕龍」裡，有關作對聯的方法，作為本文的結束，他說：「言對易，事對難，反對優，正對劣。言對者，雙比空亂者也；事對者，並舉人驗者也；反對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對者，事異義同者也。」

　　蘇氏門中，蘇小妹頗有才名，相傳花燭之夜，正星稀月朗之時，順口出聯囑其夫對，必對妥，始允就寢，句云：「兩手推開窗前月。」新郎久不成對，事對難也，蘇東坡於窗外以石投擊水中，新郎聞聲，靈機觸動，對云：「一石擊破水中天」。筆者認為「石」字仄聲欠妥，若改為「一心擊破水中天」，妙不可言！

　　我為了測驗學生「對句」的成績，曾以「馬遷修史記」令全班試對。有一位同學起來對：「班固著漢書」。我說「漢」字仄聲，不好。說罷隨便指定謝同學起來對，結果她對得很工整：「孔子作春秋」。我又任意出了一句「入門望愛子」，叫張同學起來對，「她對「出外找情人」。我說這樣對妻子太不忠貞了。李同學連忙站起來對：「出郭迎嬌妻」。我說：「誒！這對句比『出外找情人』好得多了！」
　　最後，我又出一上聯「嘉女師生皆俊秀」，王專色同學舉手對：「茂男教學盡全心」，一片掌聲，終於下課鐘響了。

撰文者：高明誠／嘉義女中教師（本文原載嘉女青年.1986.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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