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爾晶圓製造到底要分拆、還是不拆？各種消息滿天飛，以英特爾在PC、一般伺服器處理器，都還是一方之霸來說，產品設計有競爭力，只要晶圓製造虧損止血，不是沒有救，但時間快要不夠了。 英特爾（Intel）執行長基辛格（Pat Gelsinger）的復興大計，正走上關鍵的十字路口。 負面消息頻傳 霸主急墜 9月2日，有消息傳出基辛格將在近期召開的董事會上，提交削減不必要業務，並調整資本支出的計畫，內容可能包含出售製造可程式化邏輯晶片的子公司Altera，以及暫停將支出320億美元的德國廠投資。 而8月29日，彭博（Bloomberg）等財經媒體才相繼引述不具名人士訊息，指英特爾正與大摩、高盛等投資銀行顧問，討論化解困境的方案，分拆晶片設計與製造業務，是選項之一。 如果時光倒流回十年前，大概沒人能想像到這般情境。 曾經是全球科技霸主的英特爾，近幾年負面消息愈演愈烈，處理器缺貨與遞延輪番上陣、晶圓代工業務虧損持續擴大，股價更已跌到10年來最低點，就連一同在PC（個人電腦）市場打拚20幾年的老戰友微軟（Microsoft），也琵琶別抱，搶先與高通（Qualcomm）結盟、推出AI PC。 試圖力挽狂瀾的基辛格，2021年剛上任時曾公開宣示要在五年內追上台積電與三星，重新奪回晶片製造領導地位。但3年多轉瞬而過，英特爾的製造業務成績，與當初設定的遠大目標，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攤開財報，2023年英特爾的晶圓代工業務營收189億美元，較前一年下滑31％，虧損也因此從52億美元，擴大至70億美元。絕大多數人都認同，英特爾若想擺脫下滑勢頭，最迫切的問題，是盡快解決晶圓製造的這個燙手山芋。 《晶片戰爭》作者米勒（Chris Miller）就曾分析，英特爾具備成為一家主要代工廠的一切要件，包括先進技術與巨大產能，但台積電沒有自己的產品、與客戶沒有競爭關係，但英特爾幾乎與所有同業競爭。 不只與同業間存在競爭關係，2017年前都還是全球最大晶圓製造商的英特爾，在過去十年間，因為誤判先進製程的曝光技術與進展、堅持使用舊技術，導致良率提升緩慢，再加上製程推進過於激進，反倒導致進展落後。 製造卡關的結果，是本來該以10奈米生產的產品，大量塞進14奈米製程。2018年到2020年，英特爾14奈米筆電處理器大缺貨兩年半；與此同時，依賴台積電產能的超微（AMD），在筆電、伺服器處理器市場趁勢崛起。 缺貨期間 市場被超微攻入 根據市調機構Mercury Research資料顯示，英特爾缺貨的這段期間，超微筆電用處理器市占率從2018年第一季的不到10％，至2020年上半年衝上20％。而在伺服器用處理器方面，英特爾則因為十奈米製程落後，只能用十四奈米應戰，超微則陸續發表採用台積電七奈米製程，代號分別為「羅馬」、「米蘭」的產品，市占率一舉從2019年僅5％，拉高至2021年底的10％。 伺服器業界人士透露，這段期間，英特爾的產品運算能力沒有比超微出色太多，但台積電的製程比英特爾先進、良率高，直接反映在這兩款超微產品的省電性與價格，帶動超微伺服器處理器成功打入推特、谷歌（Google）等一線雲端大廠。 由此可見，英特爾專注晶片設計，將代工業務委外，無疑是更合理、有效率的決定。 但基辛格似乎不作此想，至今仍強力支持代工業務。 今年6月台北國際電腦展（COMPUTEX），親自飛來台灣的基辛格，仍抱著重新奪回晶片製造龍頭的願景；七月Intel Direct Connect大會上，他也重申「IDM 2.0」是英特爾重返半導體製造領先地位的關鍵。 但基辛格主政後，心心念念地透過蓋晶圓廠，推動英特爾復興，也讓財務負擔加劇，造成今年以來連續兩季虧損。 儘管基辛格意志堅定，但市場顯然認為盡早擺脫代工業務，對英特爾是好事一樁。當投資銀行建議英特爾分拆晶片設計與製造業務的消息傳出後，當天股價強勢表態，上揚近9.5％。 然而，即使英特爾決意出脫製造部門，能否找到潛在買家也存在疑問。知名半導體分析師陸行之就認為，儘管英特爾分拆符合預期，但以英特爾現在每處理一片1萬美元晶片，就要虧損6550美元、且成本約為台積電3倍的狀況，即使是免費奉送製造部門，也真的是「誰接誰燙手」。 一位業界人士分析，設計與製造部門「很難說拆就拆」，主因是英特爾今年3月才剛拿了美國政府85億美元補助，一旦分割晶圓製造，就會像8月宣布裁員1.5萬人一樣，招致國會議員質疑，必須謹慎處理。一旦少了晶圓廠，英特爾龐大的專利與矽智財資產、人員歸屬、產品設計與藍圖規畫，也需要時間整理。 靠晶片設計 才能挽回頹勢 無論分割與否，英特爾花了10年的時間，從山巔滾到半山腰，全市場最想知道的事，莫過於「它還有救嗎？」 首先，即使超微步步進逼，又有蘋果與高通力挺的安謀（Arm）架構處理器蠶食筆電市場，但根據市調機構Canalys資料顯示，在桌機與筆電市場，英特爾仍占有絕對的領先優勢，至去年底為止，市占率仍高達78％，相對而言，超微市占率僅13％，安謀架構陣營頭號大將蘋果則不過5％。 英特爾預期，今、明兩年自家AI PC處理器出貨量合計將達一億顆。Canalys認為，英特爾在高單價的企業用商務筆電市場，江山穩固，還有81％市占，是英特爾Core Ultra系列出貨量達陣的基礎。 這也顯示在PC市場上，英特爾即使勢頭不再，基本盤仍未潰散，也難怪宏碁創辦人施振榮認為，如果能夠分拆設計與製造，「英特爾的設計還有機會」，電子下游業者大多也呼應施振榮的看法。 英特爾在一般伺服器用處理器，也同樣輾壓超微。根據Mercury Research資料，今年第二季英特爾市占率仍逾75％，但超微市占不斷攀升，是隱憂。而在AI伺服器，英特爾倚重的Gaudi系列產品線，向來由台積電代工，不受英特爾製造的高成本與低良率影響。今年第三季全面出貨的Gaudi 3，價格只要輝達解決方案的四成，訓練效能平均比輝達H100高五○％，吸引戴爾（Dell）、惠普（HP）、聯想（Lenovo）、美超微（Supermicro）、華碩等品牌業者，與廣達、鴻海、緯創等代工廠支持，更獲得第一家大型雲端業者IBM Cloud採用。 瞄準邊緣運算 市場未來性大 不過，伺服器業界人士透露，Gaudi 3或許算力與價格有競爭力，然而受限於機櫃系統設計彈性小、不符合大部分客戶的需求。相較於COMPUTEX期間?面上風光的造勢活動，實際上，英特爾不僅停止力推Gaudi 3，更已將資源挪至預計明年亮相的下一代產品，產品定位也會從現在主攻大語言模型訓練需求，改為瞄準市場未來性更大的邊緣運算需求。 以AI伺服器晶片亮相後，伺服器業者需要約一年時間研發機櫃來判斷，大概等到後年，搭載全新Gaudi的AI伺服器機櫃，就會上市了，然而這也代表不管Gaudi再怎麼好，今、明兩年AI伺服器無法「立即」帶領英特爾翻身。 因此，說到頭來，如何因應製造部門虧損，還是英特爾想生存下去，必須面對的挑戰，而時間愈發不站在英特爾這邊了。 設計與製造拆開 英特爾還有機會 英特爾至今還無法接受，電子產業的典範轉移，是要從以前的垂直整合（IDM），轉為垂直分工。 典範轉移另一個變化是，在以前，英特爾處理器x86架構等於電腦的標準，英特爾與微軟生態系綁在一起，它就有超額利潤，這是英特爾的勝利方程式，所以它以前的投資很大、技術也夠領先，因為製造只服務內部所需，就算生產的彈性不夠，也沒關係。 但這次出問題，是為什麼？因為良率太低。良率問題從英特爾第12代、13代處理器就開始了，它每推進一個製程，技術都沒有問題，但就是良率不好，造成成本太高。超微把製造分拆出去、用台積電的代工服務，競爭力就上來了。 英特爾的勝利方程式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的感覺是，如果英特爾的設計與製造完全拆開，設計還有機會，只是很難重返榮耀，因為它沒有掌握到手機處理器市場，PC則有超微與高通進來。在伺服器的中央處理器部分，英特爾市占率被超微侵蝕，而AI伺服器圖形處理器（GPU）是輝達領先，英特爾能掌握到的市場，已經不到它在PC全盛時期的1/3。 如果製造完全獨立、不靠英特爾設計的奶水，就會像超微分拆出來的晶圓製造廠格羅方德（GlobalFoundries）一樣，比較辛苦。不過，英特爾還有一個可能性，它可以把x86架構、專利、軟體生態系與一些未來的東西，建構成像安謀一樣的生態圈，做出新應用，授權給大家使用、替別人生產。犧牲才是占便宜、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英特爾想站穩代工 要具備革命性技術 英特爾很根本的問題是，客戶只有一、兩個，解決問題、提升良率的速度都快不起來。 台積電有上百個客戶，雖然上百個客戶的需求看起來都不同，其實本質不會差太多，比方說耗電、效能、面積、價錢，滿足一個客戶之後，就能滿足其他客戶。而且，客戶一多，解決問題的效率變高，別人可能要5天才看出良率的問題，台積電１天就可以找出來、解決掉；在先進製程領域，一道製程差1％的良率，整體良率就會差很多。 英特爾想要站穩晶圓代工，需要有革命性的技術，像是量子晶片，並且把量產做到很成功，如果只是跟上競爭對手同樣的製程技術，英特爾又沒有更好的客戶關係，別人為什麼要用它？就像你有一個交往10年的伴侶，突然有一個新人跳出來、說他自己很棒，你會想換嗎？沒有與客戶建立信任度、沒有溝通的默契，就算英特爾做得很好，也是孤芳自賞。 不過，英特爾是規模這麼大的公司，我個人猜測，美國政府會出手，不管成本有多高，美國還是希望自己的國家有一家很好的晶圓大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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