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長跑了八年，婚姻生活近三十年，熾熱愛情早就昇華成為綿密親情，雖然嘴巴不再頻頻說「愛你喔，好想你」，可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以對方為優先考量。這種「愛」，這種「情」，沒有年少輕狂的激情顫動，卻多了分愈陳愈醇的濃情蜜意。
記得新婚時，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夜幕低垂，終於可以撇開一大家子人，躲進兩人的私密空間，卿卿我我、耳鬢廝磨，說不完的話題和訴不盡的相思，即使上床睡覺，勾肩搭背、環腰熊抱，黏出汗來也不願分開。
隨著大肚隆起，孩子接連出世，他埋首生意力拚事業，我忙著料理家務照顧小孩，生活作息全然顛倒，相見難，相處更難，更別談親密的肢體接觸和交談交心。那陣子，我還真成了不折不扣的深宮怨婦，愛抱怨愛挑剔愛鬧脾氣，不過他老謀深算，技高一籌，堅守「一個銅板敲不響」的作戰原則，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讓我盡情撒氣，等到自覺沒戲可唱，自然滅火復歸平靜。如今回想，不禁莞爾，心裏還會慶幸我的眼光真好，挑對了人，才能包容我的小腸小肚無理取鬧。
當走過那段滴滴答答陣痛期，開始進入隨遇而安的恬淡生活。當我睡了他才歸巢，我出門時他還在睡，兩人之間少有交集，而矗立在兩床之間的化妝鏡臺，成了我們的溝通平臺，一張張便利貼，有我娟秀字跡，也有他龍飛鳳舞簡短回覆。
「冰箱有削好的水果，記得吃。」
「好吃。」
「天氣預告早晚偏涼，記得穿件外套。」
「明白。」
老夫老妻似無聲勝有聲，又或穿越時空回到戀愛時的紙筆傳情。此時的「愛」，不在華而在真；此刻的「情」，不在濃而在深。不是愛情消失了，而是磨合後用另一種方式來呈現。
杜牧〈贈別〉：「多情卻似總無情」，納蘭性德〈山花子〉：「人到情多情轉薄」。看似無情，卻用情至深，看似無言以對，卻是心意相通一切盡在不言中，正如我與老公此時此刻生活寫照。
耳邊傳來莫文蔚和費玉清深情合唱的〈當你老了〉動人歌聲……
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睡意昏沉。
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
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的臉上的皺紋。
多麼美好的晚景暮年，老伴，就是老來作伴，即使耳聽不清、眼看不明，只要能夠相依相靠，牽手一生，不離不棄，就是幸福。雖然我們這般樸實情感，不再有轟轟烈烈愛情劇本，也沒有驚天動地愛情語錄，卻是真真切切，平穩長久，攜手共度人生歲月。這，才是「真」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