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麗鐘
她放鬆了家人緊繃的神經，把笑帶進家裏
能想像一個印尼人遠赴臺灣當幫傭，打開行李箱裝的居然不是衣服、用品，映入眼簾的是餅乾、糖果和藥品嗎？能想像一個女生喜歡看恐怖的鬼片、看鱷魚和蛇，但一談起毛毛蟲、螞蟻卻為之色變，尤其面對蚊子的攻擊，就引來全身紅腫和疹子，她就是獨一無二的TiTi。
初到我家時，這小妮子就很性格的表態：不會煮菜，不會照顧阿嬤，也不喜歡吃豆漿、竹筍，還會怕黑……我的老天爺，這位印尼女性莫不是認為自己是來旅遊觀光的吧？也罷，騎驢看戲本，就走著瞧唄。
再看看她那纖細的手臂，如何抱得起臥床的媽媽？前兩個星期唯恐有閃失，我要求必須兩人配合，即使半夜也一定要喊我起床幫忙。後來跟小妹討論後，終於找到扶抱及位置轉移的借力使力方法。
在我們研究照護的過程中，她雖然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卻在一旁認真的學習。她散發一股自信的傲氣，從眼神中我知道她是想學的，只要她有心學習，我願意慢慢帶領。包容她、接納她、肯定她，告訴她「沒關係，慢慢來」。她非常聰慧，兩個月默契節奏都對上後，就漸入佳境。不但在自我適應、照顧患者，甚至語言表達上都有長足的進步。
她家教很好，很有禮貌，早上遇見鄰居就先說「早安」，看見年邁的爸爸要做事時，她會主動幫忙。一陣子接觸後，發現她是一個「真人」─坦白、率真，擁有一顆赤子之心，一點都不造作─讓人喜歡接近她。
更令人讚歎的是，她擁有超級靈敏的嗅覺，任何異味都逃不過她的嗅黏膜神經追蹤，這項絕技是每個家人都甘拜下風，因此謔稱她為「螞蟻」。媽媽因為語言失能，大小便無法表達，一旦延宕處理會導致褥瘡，感恩這位「好鼻師」，能即時發現與處理，讓媽媽減少了許多痛苦。還有一次，隔壁的獨居長者忘記自己開瓦斯煮菜，逕自回房睡覺，差點釀成火災，幸虧她靈敏嗅覺、機警的態度，趕緊通知我通報一一九，化解了一場憾事。
「在工作中遊戲，在遊戲中工作」，她凡事用樂觀的心情來面對，笑容總是寫在臉上。把握工作的機會遊歷各國，學習語言是她的興趣。樂觀的她也像是我的老師，在空暇時間，使用著蹩腳的中文，夾雜著印尼式的英文和印尼話，比手畫腳的訴說著印尼風俗習慣，或過去在杜拜工作時的情況，甚至跟老闆家人出訪倫敦的種種趣事，笑容中釋放我的壓力，也增長了我的知識。
照顧媽媽時，我們有默契，工作上是雇主關係，但感情上卻像家人一樣。為了讓她開眼界、放鬆心情，我偶爾會利用清晨帶她到附近走走，去牛耳石雕公園賞油桐花、賞櫻花、遊日月潭……等，希望她在工作之餘，也有充電的喜悅。
四年很快就過去了，重感情的她，決定先回印尼探望家人後，再繼續陪我們走過一年。但事與願違，纏綿病榻的媽媽卻挺不住，她像家人般，陪著我們一起辦好媽媽的佛事。原本換了新雇主，想繼續留在臺灣工作，沒想到這個天才看護適應有了困難，且印尼的家人殷殷期盼團聚，數月後，我們的緣分也就畫下句點。
她放鬆了家人緊繃的神經，把笑帶進家裏，爽朗笑聲也融化了我冰冷的心。是她無限的活力和創意，帶給我歡喜和驚奇，雖然因緣不在，還是感恩她，默默祝福遠方的TiTi平安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