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不點名】用西語學閩南語 古籍手稿摹本再出版
【閱讀重點】
1. 由清華大學歷史所李毓中副教授帶領的研究團隊,於2023年底完成《閩南生理人話簿 A.B.C》,大英博物館將這本手稿以《漳州話詞彙與文法》(Vocabulary & Grammer Chin-Cheu)為名編目典藏。 2. 這本辭典摹本,完全以西班牙文編寫和說明,有別於《漳州話語法》(Arte de la lengua Chio Chiu) 呈現閩南發音、漢字、西班牙文書寫和拚音的方式,以及《西班牙—華語辭典》多達兩萬字的西、漢、閩三種語言書寫,也不同於《明心寶鑑》西譯閩南的漢字童蒙書。 3. 全書不出十個漢字,顯現書寫人的知識深度。《漳州話詞彙與文法》是另一個境界的辭典話簿,也是另一個閩南—西班牙語的知識寶山。
大英博物館典藏的《漳州話詞彙與文法》
由清華大學歷史所李毓中副教授帶領的研究團隊「閩南--西班牙語文獻研究」在去年七月獲得西班牙「第一屆索里亞公爵基金會國際西班牙語學研究講座」首獎之後,繼續耕耘古籍搜尋和出版計畫,於2023年底完成 《閩南生理人話簿 A.B.C》 (BocaBulario De lengua sanleya por las letraz de El A.B.C) 是為手稿系列第五套,也堪稱是自2018年陸續出版以來過程最艱難的一套。一方面由於典藏於大英博物館,博物館規則繁文縟節,遠比其他歐洲國家或馬尼拉聖多瑪斯大學圖書館來的繁瑣;例如,西班牙國家圖書館無酬授予摹本複製版權,而大英博物館則非比一般。此外,過程手續耗時,足足經歷兩年餘而終獲得授權出版。
由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這本辭典摹本厚達676頁,作者(佚名)以《閩南生理人話簿 A.B.C》命名,尚未能涵蓋這本「辭典」的全部內容,因此,大英博物館將這本手稿以《漳州話詞彙與文法》(Vocabulary & Grammer Chin-Cheu)為名編目典藏。
此次手稿摹本出版有幾項重大意義,一方面補足十六、十七世紀閩南—西班牙語一系列辭典的完整性,彼此互相參照,得以按圖索驥,追尋東西方語言交會的接觸地帶與淵源;同時也提供線索,讓研究人員探尋辭典作者、編寫者、書寫體、閩南或官話的遞嬗過程,以及漳州話對於在亞洲宣教的歐洲教士的學習經歷和認知的影響;此外,也讓專家學者梳理歷史脈絡,從語言學習和辭典編纂的內容判斷當時的文化融合概況。
全書以西班牙文編寫,可見閱讀對象為西語人士
這本原名為 《閩南生理人話簿A.B.C》 的辭典,有別於《漳州話語法》(Arte de la lengua Chio Chiu) 呈現閩南發音、漢字、西班牙文書寫和拚音的方式,也有別於《西班牙—華語辭典》(多達兩萬字的西、漢、閩三種語言書寫),也不同於《明心寶鑑》西譯閩南的漢字童蒙書;而是完全以西班牙文編寫和說明。本書第一部份以 ABC 的順序,用西班牙文解釋詞彙字義等語法,第二部份則有不少類似《漳州話語法》的單字拼音和閩西對照。最大的差異在於這本辭典完全依賴西班牙文書寫來學習閩南語,可見其對象是西籍宣教士 (或是嫻熟西語的人士),不像其他辭典都還有漢字對照足以判斷其意其旨。
這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正如手稿摹本系列的第二套——典藏在德國奧古斯特公爵圖書館的《佛郎机化人話簿》 (純粹以漢字書寫閩南發音藉以學習西班牙語) ,學習者對象和用途完全相反的工具書。《佛郎机化人話簿》是馬尼拉的華人土法煉鋼學習西班牙語,《漳州話詞彙與文法》可判斷是知識分子階層學習閩南語的法寶。
全書不出十個漢字,拼寫判讀挑戰性高
然而,這本《漳州話詞彙與文法》更印證團隊研究的必要:雖然文字書寫不像十六世紀初期的古體草書,對一位非母語研究者而言也有判讀上的困難;此外,用西文解釋發音原則也需要語音學和讀音的知識,還有原手稿的錯誤卻必須知所判斷其訛誤之處,例如韓可龍 (Henning Klöter) 在序文中所說的「既有缺陷又極豐富的挑戰」。例如,書中提到A (ㄚ,啊) 的發音時寫到:
清澈音,音調略高,意思是公鴨。例如公鴨和母鴨。吃米。”aeng can abo chiabi” 。先是解釋發音,再來則寫閩南拼音,發音則為「鴨公鴨母甲米」。
又如,比較簡單的,先寫閩南發音的單字 Lang (人) ,西班牙文寫 hombre,然後有系列詞組或動詞變化 (中文為筆者增寫):
guan-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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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sotros los hombres (我們人,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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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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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s hombres (兩人; /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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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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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chos hombres (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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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o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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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 al hombre (愛人,疼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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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 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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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 el hombre (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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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 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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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engo 我來 (今日用法為 Yo ven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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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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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bienez 汝來 (今日用法為 Tú vie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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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n 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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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sotros benimos 我們來(阮來)(今日用法為 nosotros venim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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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個 nolang ,以 “no” 發音表示「二」則需考究使用此發音的區域,因為也有將「二」發成「蛋」(閩南語) 的發音用法。
然而,無論如何,這本全書不出十個漢字的全西文辭典和文法,顯現書寫人的知識深度,得以理解並釋義,另一種可能是他可能不會寫漢字,也沒有華人協助書寫,所以沒有寫漢字來對應西文。
這兩個例子屬於偏易的解釋詞。本書後半部份 (pp.449-519) 有許多句子拼音是比較困難的內容,就像拼讀《佛郎机化人話簿》的閩南語發音要猜出西班牙文那樣困難,然而《佛郎机化人話簿》畢竟有漢字書寫,而《漳州話詞彙與文法》則完全是字母拼寫法,難度也相當高。例如,Lu sy guan nio ley. (汝是我母親),閩南/東南亞稱呼母親/媽媽的口語常用是「娘禮/娘惹」(nio ley)。像這類句子相當多,需要閩南語專家來判讀,並從中找出句與句之間,是否有連結關係。
像迷宮遊戲一樣的趣味和迷惘,《漳州話詞彙與文法》是另一個境界的辭典話簿,另一個閩南—西班牙語的知識寶山,也不難理解大英博物館如此慎重其事了。
註解:閩南—西班牙語文獻手稿研究系列套書請參酌清華大學出版社。
文/ 張淑英 臺北醫學大學臨床醫學研究所教授,由臺大外文系借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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