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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會害怕問問題？──陽光國小哲學思考活動紀錄
腦袋敲敲！哲學思考的散步
每回小編在繪本分享活動時遇到 Q&A，或是問大家有沒有問題時，總會進入一段空氣凝結的時間，大家開始忙著寫筆記，把頭埋進桌子裡，或是假裝跟隔壁討論…當然也可以感覺到有人躍躍欲試，掙扎許久才把手舉起來發問，也有人看起來好像有話要說，但是最後仍決定不問，然後下課才跑來問問題。小編很好奇，為何我們會如此害怕在眾人面前發問呢？會什麼舉手發問是如此困難？或者，為什麼我們會害怕問問題，或是被問問題呢？
本期電子報，我們一起來回顧
兩年前台北書展期間，法國哲學作家奧斯卡•柏尼菲的哲學活動，感謝呂孟舫老師的精采紀錄，活動當天的問題和對話，彷彿歷歷在目呢。
那一天，柏尼菲問大家：「你不想說話，是因為你怕什麼呢？」
讓我們一起來想一想，我們不想說話，是因為在怕什麼呢？
★新竹陽光國小_柏尼菲的哲學活動
時間：2016年2月
對象：小學五年級生22人+大人28人(家長+老師)
地點：新竹陽光國小圖書室閱覽空間
本文紀錄：呂孟舫老師(腦袋敲敲)
★以下為活動紀錄
柏尼菲：「我覺得人類最有趣的，就是有一大堆的問題。很多是美麗的問題。所以我們來聊聊天，我想先問問你們有沒有什麼問題？有沒有想過問題。很多是美麗的問題。我想先問問你們，有問題的舉手。」
氣氛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幾番周折，然後有人笑了… 柏尼菲問：「你為什麼笑呢？」
孩子一：「不知道。就很自然、想笑。」
柏尼菲：「不。笑，不是自然的事情；吃和睡才是自然的事情。人們因為不同的原因和事情而笑。所以，你為什麼笑呢？是緊張的笑嗎？」
孩子一：「不算是。」
媽媽舉手了，媽媽說：「在我們的教育裡面，很少有這樣的對談，而且對著外國人、又有很多大人在旁邊，孩子們不太習慣…」
柏尼菲：「嗯，媽媽妳不要急。」「既然媽媽妳舉手了，那我想請問媽媽：我問孩子們問題時，妳為什麼要幫孩子們說明？」
柏尼菲：「噢，妳想幫忙。為什麼？妳覺得他們遇到困難了。」
「所以妳不相信他們，不相信他們可以自己處理問題？」
「那你的幫忙其實是很自私的，因為妳不相信他們；而且妳很沒有耐性，妳覺得他們不能、妳不想等他們，妳沒有給他們機會…」
※(反思 1)腦袋敲敲──急於出手幫忙，其實是對對方不信任，是剝奪對方的機會。為何不彼此為另一個人留下機會？
柏尼菲：「所以我還是要回來問孩子們，你們有沒有什麼問題呢？請舉手。」 (幾個孩子舉手，還是侷促而緊張的…)
柏尼菲：「嗯。所以我們看到了，對談很不容易，對不對？」「蘇格拉底說，他像一個助產士，幫人們生出想法。要生一個孩子很困難，要等九個月，等很久、急也沒有用；而且生出來的過程很痛苦，簡直像要死掉了，所以我們不要急…」
柏尼菲：「你們有沒有什麼問題？請舉手。」
(孩子們面面相覷...)
柏尼菲：「你們看起來都很緊張。對不對？」「既然如此，那我來問問看你們在害怕什麼好了。」「你不想說話，是因為你怕什麼呢？」
孩子們一樣很侷促，只有兩三位怯怯地、猶疑地舉起手。
柏尼菲：「你願意告訴我你在怕什麼嗎？」
孩子二：「我怕講了我沒有思考過的問題。」
柏尼菲：「喔，以前亞里斯多得講過類似的話，他說人是理性的動物，人會思考。」「你跟一個很厲害的哲學家有一樣的想法。你有沒有很開心？」
柏尼菲：「還有沒有人願意告訴我，你在怕什麼嗎？」
孩子三：「我怕別人笑我。」
柏尼菲：「『我們怕別人笑我們』，這是個很美麗的問題。」「別人笑，表示他很開心。你怕讓別人開心嗎？」「他們笑，會傷害你嗎？」「小丑常常讓人笑。小丑怕人家笑他嗎？
小丑會受傷嗎？」「所以再想想，你為什麼怕別人笑？」
孩子四：「因為那是嘲笑。」
柏尼菲：「噢，嘲笑。」「還有呢？我覺得好像煮飯，還少了一點點東西…有沒有人要幫忙加點料，幫忙他講多一點」
孩子五：「因為被嘲笑，會覺得很丟臉。」
柏尼菲：「所以我們又發現了一件事情：我們不是怕別人笑，而是怕被嘲笑，嘲笑讓人覺得丟臉。」
柏尼菲：「覺得自己做錯了，會被笑。做錯很丟臉。」
「所以你害怕犯錯，你追求完美。」「你不想做『錯』的事情」
(很多孩子點頭)
柏尼菲：「所有人都害怕犯錯，希望自己完美…可是犯錯是人的本性，每一個人都會犯錯」「你想對抗你的本性？」
柏尼菲：「所以，你要跟追求完美的人說：『犯錯，沒有關係』。對自己說：『犯錯，沒有關係』。人，都會犯錯。」
※(反思 2)腦袋敲敲：發現自己的不完美、發現自己可笑的層面。你就會放鬆了。看見自己的「失望」，瞭解自己原來就是這樣，人原來就是這樣。
現場的氣氛慢慢鬆了，結束時間卻倏忽近了。
柏尼菲：「今天的對談我覺得成果很好。你們覺得呢？你們喜歡嗎？」
孩子六：「喜歡。因為我沒被問過這種問題，我也沒想過這種事情。」
孩子七：「喜歡。因為我覺得同學們會互相幫助，把事情講得更清楚。」
孩子八：「喜歡。因為…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喜歡這個過程。」
柏尼菲：「我也想問問你們的老師。」
班導師：「我覺得很棒！孩子們也都表現得很好。不過我真的覺得你們(孩子)都太緊張了…」
柏尼菲：「所以老師你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孩子們接收到了你的訊息，所以他們很緊張。」
※(反思 3)腦袋敲敲：孩子們不是照著「你說的事情」做，他們照著「你做的事情」做。因為我們求好心切，所以孩子就繃得緊緊的…
柏尼菲：「我也想問問在場的大人。」
家長一：「我覺得哲學思考很難。因為你問了一個問題，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因為不知道方向，所以沒辦法跨步，所以沒辦法回答…」
柏尼菲：「噢，你知道散步嗎？在公園散步，我覺得天空很藍、風景很漂亮、走路很舒服，我感覺散步的快樂。如果有一個人，他說我要去這裡、我要走那裏，我幾點以前應該要到，我最好要帶著什麼…你喜歡跟這樣的人散步嗎？我寧可不要。」
柏尼菲：「今天我來台灣、跟一群陌生的孩子對談。他們不太愛講話，我也不知道我們會談出什麼。可是今天的對談很美好，而且我們的成果也很美麗。」
家長二：「可是我們被要求要有目標，要努力，要成功。主流價值並非如此自由？」
柏尼菲：「那是誰要求的呢？很多人把人生當成一個競技場，要一直向前跑、一直跑，甚至要贏。」「『一切都很好，就是這樣，沒什麼不對』—其實是個大謊言。」
※(反思 4)腦袋敲敲：哲學思考的散步。哲學思考的自由，對比於科學思考的嚴謹，何等不同! 大家似乎習於「攻頂」的成就感，忘記「散步」的悠然…
家長三：「剛剛有個孩子回答問題的時候，壓力大得哭了，我感覺好像看到自己小時候。我一直不是像今天這樣被教導長大的，我在想，如果我在他們這個年紀就有機會這樣看待事情、思考，今天的我應該會很不一樣。今後我也要努力。」
柏尼菲：「永遠都不會太晚啊！還有，我也想告訴妳，未來並不會比較好。」
家長四：「我們現場買書，可以請你幫我們簽名嗎？」
柏尼菲：「不行。你們說『請』的時候，其實是一種『要求』，不是嗎？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幾天我一直聽到兩個字：『謝謝』，我很好奇它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問了很多人…有人跟我說什麼時候會說『謝謝』，有人跟我說為什麼說『謝謝』，也有人跟我說怎麼用『謝謝』來表達情感…可是，我覺得沒有人跟我講清楚『謝謝』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還是不明白。不過，我知道我現在要說『謝謝』」。
於是，大家互道謝謝，結束今天的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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