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鳳在午餐時間坐到我旁邊,說我很勇敢的那天,也邀請我到她家吃晚飯。說真的,不必去瑪格麗特家吃飯讓我鬆了一口氣,我不想看到爸爸和瑪格麗特對著彼此微笑。
我希望一切都能和以前一樣。我希望回到肯塔基的白班克斯,回到山林間,與牛、雞、豬為伍。我希望能從穀倉跑下山坡,跑進廚房,任由門在身後砰的關上,然後看見爸媽坐在桌邊削蘋果。
菲鳳的母親在廚房裡。「我在做黑莓派,」溫彼古太太說:「希望妳喜歡黑莓……怎麼了嗎?說真的,如果妳不喜歡黑莓,我可以……」
「不,」我說:「我很喜歡黑莓,只是好像有點過敏。」
「對黑莓過敏?」溫彼古太太說。
「不,不是對黑莓。」事實上我沒有過敏,但又不能坦承黑莓讓我想起媽媽。
溫彼古太太叫我和菲鳳坐到餐桌旁,跟她說說今天發生了什麼事。菲鳳告訴她,松基太太猜中了她的年紀。
「她真的很了不起。」我說。
菲鳳說:「也沒那麼了不起,小莎。其實我不會用了不起這個字眼。」
「可是菲鳳,」我說:「松基太太眼睛看不見耶。」
菲鳳和她母親異口同聲的說:「看不見?」
事後,菲鳳對我說:「松基太太眼睛看不見,卻能看透我某些事情,而我這個明眼人反而看不清她,妳不覺得很奇怪嗎?說到奇怪,那個施谷太太就非常奇怪。」
「瑪格麗特?」我說。
「我真被她嚇個半死。」菲鳳說。
「為什麼?」
「我不是正在說嗎?」她說:「第一,就是那個姓——施谷,妳知道同音詞是什麼意思嗎?」
我還真不知道。
「屍骨,就是屍體的意思。」
「妳確定?」
「當然確定了,小莎,不信妳去查字典。妳知道她以什麼謀生……做什麼工作嗎?」
「知道,」我開心的回答,因總算知道點什麼而開心。「她是護理師。」
「就是啊,」菲鳳說:「妳會想遇到一個名字聽起來是屍體的護理師嗎?還有她的頭髮……妳不覺得那頭橫七豎八的紅髮很像女鬼嗎?還有她的聲音……會讓我想到在地上到處亂飛的枯葉。」
這就是菲鳳的力量。在她的世界裡,沒有一個普通人,要不是完美無缺(像她爸爸),就是為數更多的瘋子或斧頭殺人魔。不管她說什麼,我幾乎都會相信,尤其是關於瑪格麗特.施谷。從那天起,瑪格麗特的頭髮看起來真的就像女鬼,聲音聽起來也確確實實像枯葉。如果能有一些理由可以不喜歡瑪格麗特,應付起她來會容易一點,而我肯定不想喜歡她。
「妳想不想知道一個絕對機密?」菲鳳問。(想。)「妳要答應不能說出去。」(我答應。)「也許我不該說的,」她說:「妳爸爸一天到晚去她家。他喜歡她,對不對?」她的食指在髮間轉動,大大的藍眼睛望著天花板緩緩游移。「她叫施谷太太,對吧?妳有沒有想過施谷先生上哪去了?」
「我沒有認真想過……」
「其實,我大概知道,」菲鳳說:「很可怕,太可怕了。」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小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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