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
在愛中迷惘的好友問我:一個人可否妥協的與自己不愛的人相處一輩子?
我的回答是:從靈魂到身體的距離很近,但從身體到靈魂的距離卻非常遙遠,因為身體可以和一個人生活、心可以被一個人感動,但是唯有靈魂,只認得那個理解自己的人,就只有他,沒有別人了。
好友的眼眶開始泛紅:「而妳卻同時擁有了全部。」
但,那已是曾經。
曾經,可以一睜開眼就看見你對我微笑;
可以將額頭貼在你的下巴上,不准你刮掉我最愛的鬍渣;
可以在你洗碗時從背後抱著你,感受平凡生活的幸福;
可以躺在你的臂彎裡聽你說話聽到睏極,卻還是想聽你的聲音;
可以踩在你的腳背上、攀著你的肩,讓你帶著我在房子裡跳舞;
可以躲在你的大衣裡取暖並貼著你的藍色毛衣、安心於你的氣息;
可以拿著電話不出聲,你也能感覺到我的哭泣。
曾經,那麼渴求我們能夠永不分離……
如今,我無法再擁抱你的形體,
但我仍盼擁有你的心與靈、感覺你的情感在穿透著、流動著,
因為我的靈魂早已鐫刻上你的「銘」。
至此方才明白,十八歲那年初見顫動的感覺,不是來自於我們相見,而是我們認出了彼此的靈魂。
曾有人在我們相識之初,懷疑我們在信仰與生活歷練上的差距,會讓我跟不上你思考的速度與腳步。
你卻說:「這個小女生會超越我,她會成長到比我更成熟的境界。」
銘,你怎能如此篤定?
也是因為你認出了我們心靈的相屬,於是以無比的包容來等待、給予、灌溉與呵護成形嗎?
你沒有懷疑、沒有猶豫,讓我還不成熟的靈魂,就這樣在你的愛與信任裡,安安心心、結結實實的成長著。
我曾對你說,我很喜歡《因為你愛過我》(Up close and personal)這部電影。
勞勃瑞福在蜜雪兒菲佛還很青澀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他深刻的了解蜜雪兒菲佛的特質,當她稚嫩時,他帶領她飛翔;當她失去信心時,他幫她找回夢想;當她迷失在與別人的比較時,他可以讓她看見自己內在的光芒。
在一次充滿危險的監獄採訪中,勞勃瑞福在監獄外的轉播車上支援她、等著她,那時,蜜雪兒菲佛其實已經不需要勞勃瑞福的教導與帶領而能獨當一面了,但在歷劫歸來的那一段短短的路途裡,她放下麥克風、摘下採訪證,在混亂的人群中專心一意的走向勞勃瑞福,然後緊緊的抱住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那一幕,我完完全全的懂得。
不管她多麼成熟了,她只要他在身邊;也只有他,能安撫她的心、給她堅定的力量。
銘,我只認得你。
你走後,某部分的我開始無法言語了。
因為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們彷彿早已相識。
而過去這些年的默契,甚至不需要多說,你就能理解我最深邃的思維與最微妙的體會。
即使你不明白,你還是那麼專注的聆聽,而我也那麼渴望與你分享。
我們像是一個生命的結合體,共同分擔生命中的一切,一起經歷生命中的風景。
當我們其中一人無法言語時,另一人能從心裡理解。
當我們任何一人在黑暗中看不見道路時,另一人就會牽著對方的手,尋找上帝在遠方的光。
但你離去後,我靈魂的言語不再有方向,甚至不再渴望對誰說。
我只能寫,即使想寫的也寫不明白,但我就只能寫了。
邱妙津在《蒙馬特遺書》中有段文字:「人世間什麼樣的愛情關連都不夠可怕,生活、身體或其他鍵結方式的長久關連都不夠可怕,唯有這種『發源性』的靈魂歸屬(甚至是孕育)的關連,才是最可怕,最磨滅不掉的,那種『關連』是會一直活著的。」
澤銘,我無法向別人解釋我為什麼這麼愛你,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的淚為什麼彷彿永遠都流不盡。
但因為這樣的關連、這樣的歸屬,所以儘管見不到你,我還是能用我的靈魂去愛你……
寫於二○○八年七月十日,我的三十一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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