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門前有棵含笑樹,那是母親生前親手種下,一年四季都有花的芬芳,有時少少的,有時整棵樹都是含笑花苞。母親喜歡摘下幾朵供在佛前,我傻傻的問為什麼?母親說:「供花在佛前,來生擁美麗。」小小年紀的我,也希望來生擁有如電視明星美麗的臉龐,偶而也會摘下幾朵花供在佛前。
貧窮的農村生活,在母親臉上刻下一道道歲月的痕跡,一年年老去的臉龐,沒有多餘的心思滋潤,卻越顯得慈祥,不識大字,卻懂得在僅有的資源中生活。記憶中的母親,和朋友們聊天時,總是笑聲不斷,那快樂的因子在踏進家門前,很快得收了起來,當時的我不懂為什麼。
那天,母親去田裡工作前,在含笑花前待了一會兒,然後摘下幾朵未開花苞放入口袋中,只見那逐漸展開的笑顏,在母親臉上慢慢暈開。直到工作回來時,那疲憊的身軀,沒有汗流浹背後的味道,卻是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喜歡在母親懷裡磨蹭,喜歡那淡淡的香氣。
後來,兄姐皆外出工作,老房子越來越空虛,等候孩子們回家的父母,越來越孤寂,母親希望我能在家陪著他們,而我一心只想著往外飛,以近似逃離的方式,越飛越遠,陪伴在他們身邊的,也只有門前的那棵含笑樹。
忙著工作,忙著談戀愛,那多采多姿的青春,雖暫時忘了記憶中的芬芳,卻從沒消失在身旁,直到自己也做了母親,親手摘種一株含笑,花開的芬芳,憶起屬於母親的味道,這時才想著要常常陪在母親身旁,而那老去的身軀,早已不堪歲月的負荷,累了、倦了、病了,沒有給我太多機會,終是飛上天當仙女了。
當四周景物變枯黃,枯枝寒顫葉落紛飛,寒風將人們鎖在厚重的衣物裡,身子縮著躲在溫暖的空間,含笑依然綠意盎然微笑迎接大地的變換。母親生前說,喜歡含笑的綠意和生氣蓬勃,更喜歡從花朵中透漏的芬芳。
而我只記得,那是屬於母親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