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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鮑思高(Henri Bosco)
1888年生於亞維農的舊教區裡。他出身自法國普羅旺斯及義大利家族,並且和慈幼會的創辦人聖若望.鮑思高有親戚關係。他曾在亞維農、布崗佩斯(Bourg-en-Bresse)及菲利普維(Philippeville)等地任教,戰爭並未使他離開地中海岸的藍天;他亦曾在達達尼爾海峽(Dardanelles)、馬其頓(Macedoine)及希臘等地作戰。
當和平再度降臨之後,他在拿波里的法國學院度過十年光陰。1924年,他寫了第一本書《皮耶.朗蒲度子》(Pierre Lampedouze),之後在摩洛哥的哈伯高中任教多年。退休之後,他在尼斯及魯馬漢兩地來回居住,歿於1976年。
他的作品曾多次獲文學獎,包括賀諾多文學大獎、法國國家文學大獎;著有小說、回憶錄及童書等三十餘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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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們住在鄉下。我們所住的房子,不過是在田裡的一間偏僻小屋。在那兒,我們平靜度日。我父母還把一位姑媽接來同住,我們都叫她瑪汀姑媽。
姑媽是個守舊的女人,她總是戴著凸紋布女帽,穿著褶裙,腰帶上掛著一把銀剪刀。誰她都要管,不管是人、狗、鴨子和雞,什麼都管。至於我呢,我一天到晚都會被念。雖然我很溫順又很受教,但她不管什麼都要念!其實,私底下她非常疼愛我,她一直以為自己把這種情感掩藏得很好,但一不留神,這種疼愛就會表露無遺。
我們住家附近,只有田地、長長的柏樹圍籬、小面積的農作物,以及兩三間孤立的房子。
這單調的景觀讓我覺得感傷。
但是在更遠的地方,流著一條河。
這條河常常被提起,不管是平時還是晚上,到了冬天,它甚至更常被掛在嘴邊,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條河。它對我們家來說可是一大要角,就因它給我們農作物所帶來的好處及災害:它有時使土地肥沃,有時又讓土地充滿爛泥──據說,那是因為它是一條滔滔大河。秋天下雨的時候,河水就會高漲,隆隆作響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有時,河水更漫過河堤,淹沒了我們的田。水退了之後,就在田裡留下一堆爛泥。
在春天,當阿爾卑斯山融雪時,就會帶來另一波大水。河堤無法承受水的重量,那一望無際的草地便又再一次成了一個大水塘。可是一到夏天,在高熱之下,河水就蒸發掉了。此時,由碎石及泥沙所形成的河中小島不但將水流分道,也在太陽底下散發出蒸氣。
至少他們是這麼說的,而我也只是聽來的。
我的父親警告過我:
「你想要到哪裡玩就到哪裡玩,不缺你玩的地方。但是不准你跑去河邊。」
我的母親也幫腔:
「孩子,河裡會有些滅頂漩渦,在蘆葦叢裡還有蛇,河岸上還有波西米亞人。」
光聽他們這麼說,就讓我更加思念這條河,朝朝暮暮地念著;而儘管一想到這條河,害怕就襲上背脊,然而在我內心深處,卻有一股想要認識它的強烈欲望。
這時期,家裡三不五時就會來一個盜獵人。他個子很高,身形枯瘦,臉形方長,還有一雙銳利又巧詐的眼神。而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是靈活與力量並存:關節粗大的手臂,角質很厚的雙足,靈敏的指頭。他總是如同影子般,靜悄悄地出現。 「瞧!巴卡玻來了,」我的父親說:「他帶魚來給我們了。」 果然。 巴卡玻將一只提籃放在廚房桌上,那裡面裝著一些閃閃發亮的魚。看著那水草上閃著銀光的魚肚、藍色的背,以及尖尖的魚鰭,在在都讓我驚嘆。 這些來自河裡的生物還十分新鮮。 「巴卡玻,您是怎麼抓到這些肥美的魚呀?」 巴卡玻支支吾吾地回我父親: 「上帝垂憐窮人,布卡玉先生,況且我很靈活。」 他就不再多講了。 有一天,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巴卡玻就像以前一樣突然出現了。他帶來了一條掛在鉤子上的巨大西鯡。 他跟我說: 「這是給你的,沒錯,我要把魚給你。」 於是,他把魚放在桌子的邊角,然後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小傢伙,小傢伙,」他低聲說,「你有個好長相,漁夫的長相呀。你有沒有抓過魚?」 「沒有,巴卡玻,家人不准我去河邊。」 他聳了聳肩。 「這樣啊!假如你跟著我的話,我就會帶你去一些別人都不會去的好地方,尤其在那些島上……」 從這一天起,我就再也睡不著了。 我常常在夜裡想著這些宛如仙境的地方,深藏在林中,想著在這些島的邊緣,除了巴卡玻之外別人都不會去的地方。 有幾次,巴卡玻拿了一些藍鋼的釣鉤,或是一些削得很好的小軟木塞來給我看。 巴卡玻是我心目中的偉人,我很崇拜他。可是他那狡猾的灰眼珠子卻引起我的恐懼。也因為這種恐懼,所以我的友情就只能藏在心底深處。 他在的時候我會有點怕,但是他走了我又會想他。如果我聽到他草鞋在院子裡的走動聲,我的心就開始怦怦跳。不久之後,他就發現我對他很感興趣,但是他卻又裝冷漠來折磨我。 有時兩個禮拜都見不到他的人影,我就按捺不住了。那種想溜到河邊的瘋狂念頭一直在我腦中縈繞著,可是我怕父親,他可不是開玩笑的。 冬天我還可以忍受,天氣很冷,風呼呼地吹,外頭下著雪,瘋子才會到處跑。在火前烤暖很舒服,我也捨不得離開。然而春天,風柔天清,人們需要新鮮的空氣,需要動一動筋骨。我和大家一樣,都有著這份相同的渴望。這種由心底發出的強烈渴望,簡直讓我怕得直打顫。 我老是怕自己就此妥協,在哪個美好的清晨,就跑去冒險了。此時,只差時機而已。 然而有一天,時機終於到了。……更多精彩內容詳見《惡水上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