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是三年了——2007年1月25日，多明哥宣佈「歌唱生涯中的最後變動」，將於2009年挑戰威爾第作品中最高難度的男中音角色：《西蒙•波卡涅拉》(Simon Boccanegra)的同名主角。
這個決定曾讓許多不明就裡的人困惑，甚至不屑，認為多明哥沒有了高音就改唱男中音。今年他的《西蒙•波卡涅拉》不但在倫敦皇家歌劇院演出，更移師逍遙音樂節，在五千多名觀眾和電視機面前，接受所有群眾考驗。
很遺憾，錄音無法真實捕捉多明哥的嗓音，現場的清亮往往變得油膩。他的錄音我幾乎難得滿意，現場演唱卻讓我佩服之至。和聲樂成就不相上下，甚至尤有過之的，則是他出神入化的演技。這也無怪乎多明哥看上《西蒙•波卡涅拉》：主角必須從年輕演到老，從海盜演到總督，從情人演到父親，在無奈愛情、父女親情、政治仇恨中受盡煎熬。他的表演精準無比，分寸拿捏爐火純青，在父女相認與毒發身亡兩段，或許也只有多明哥，能演到讓整個歌劇院為之啜泣。
那麼多明哥的聲音呢？以男中音起家的他，真的又變回男中音了嗎？一點也不。多明哥仍是男高音，雖然他有中低音域可以發揮，但他還是以男高音來演唱這個原給男中音的角色。乍聽之下當然很不習慣，但六十九歲的他雖然音質純美，歲月仍為他的聲音(以及扮相)添上成熟莊嚴，恰恰適合西蒙•波卡涅拉。唯一可以挑剔的，大概就是那些讓男中音提心吊膽的高音域，多明哥唱得游刃有餘，減少了幾分聲音中的衝突與掙扎。但所有可能的問題，他又以偉大的演技彌補，彷彿西蒙•波卡涅拉就是為他量身打造。
然而上述一切，其實都是「可想而知」的多明哥。真正讓我驚訝的，則是他在歌劇院(完整舞台)和逍遙音樂節(僅著戲服)的演技並不完全相同，而兩者間的細微調整，卻各自在不同場地中形成強大的戲劇效果。再一次，多明哥證明他可能是歌劇史上出現過，最偉大、最具智慧的男性演員，舞台上不朽的至尊王者。
我相信多明哥的天分，但更相信，能有今日這等戲劇智慧和聲樂表現，靠得不只是經驗，而是超過半世紀的努力鑽研與反覆思考。但沒有演出，何來經驗累積與智慧傳承？對於歌劇，衷心希望台灣樂迷能放開心胸欣賞：那可不是一些肥男胖女抱著肚子唱歌，而是我們能在舞台所見，最偉大的整合性表演藝術。
